这回许之焕停下了手中的笔,扬眉望她,语气带着不屑:“知道又如何?”
“叶池是遭人陷害的,我可以找到证据。”
“那又如何?”许之焕摊开手道,“这回出事的可是皇亲国戚,无论这毒是谁下的,人是在叶池手上出的事,他能保你周全已实属不易;换作别人,这脑袋早就掉了。”
言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讥讽地“哼”了一声。
澹台薰还想续说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她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诚然,即使知道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锦王对叶池的挑衅,然而作为一个小小的侍御史,她却无能为力。王法在皇权面前,竟是那样的渺小。
正如许之焕所言,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却闻对方道:“不过嘛……要是因为这么点破事就倒台,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叶清远了。”
言罢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摸了摸下巴,不知在思索什么。
澹台薰闻言稍稍放心了些,转身快步离开了御史台。
无论如何,她要先见到叶池。
***
如项玉玲所言,丞相府外被安排了重兵把守,分明全京城都知道这府邸之中只有叶池与长素二人,官兵们却仿佛在镇守什么邪物一般,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魏浒被抓之后,太后与孙余都安生了一段时日,如今出了此等大事,自是不会放过机会,一个个像是饥渴的野兽一般,恨不得将叶池挫骨扬灰。
澹台薰白日去了一趟,表明想要见一见叶池,但被孙余的副将拦了下来。
“澹台大人,没有陛下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她点了点头,没再坚持,乖乖回了家。
当天,这名忠心耿耿的副将便将她前来拜访叶池的消息告知孙余,对方却很不以为然:“满朝上下都知道他俩是相好,一个没靠山的女人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副将被骂了一通,灰头土脸地走了。
孙余的前半句话说对了,后半句话是有待考究的。
诚然澹台薰在京中没有后台,但倘若她想,硬闯丞相府并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只在于,叶池不喜欢这么暴力的事。
她思前想后一番,决定趁夜潜进去一趟,当面问叶池有何打算,然而黄昏之时,突然传来了消息。
澹台薰听到敲门声时,正在准备晚上潜入丞相府的东西,以为是御史台那边的人来找她,一开门才知竟是个垂髫孩童。
她有些惊讶,只见那孩童一脸懵懂地望着她,抬手递给她一张字条,连话都说不清楚:“给你的。”
澹台薰接过字条,轻轻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三更,云山寺紫竹林。
***
冬至过后,寒气深重,冷风彻骨。
长街之上零星亮着几盏灯,仿佛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沉睡。幽寂的夜色之中模糊闪过一个身影,但很快便消失在了月色里。
为防引人注目,澹台薰披着白氅,孤身一人避开巡守,步伐轻快敏捷。
她出门时隐约感到有什么人跟着她,特意绕了些路却未见人影,估摸着是因太过紧张而有了错觉,便直奔紫竹林而去。
字条上的字迹并非是叶池的,但直觉告诉她,今晚一定能见到他。
她提早了将近半个时辰便到了,竹林四处静谧一片,清冷的月光照在她明艳动人的脸上,映得面若芙蓉,瑰丽秀美。
因方才走得太急,澹台薰低低喘了几口气,呼出的水气在眼前凝结出白色的雾。忽闻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的心情愈发忐忑,良久才慢慢转身。
黑暗之中徐徐步出一人,身材高大挺拔,轮廓在漆黑的夜幕中看不分明。
她登时心中一紧。
澹台薰不动声色地将两手的拳套正了正,面色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却听见一个低低的笑声传来:
“澹台大人,好久不见。”
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但因身在林中,始终看不清面貌,在离她一丈之遥时,才点起了手里的一盏灯笼,映出一张含笑的脸庞。
澹台薰冷着眸子望他:“锦王殿下深夜邀见下官,不知是何用意?”
锦王轻笑着抬头,语气轻佻:“今日月色甚好,不知澹台大人是否有雅兴,与本王饮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