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院内,两个小丫鬟顶着雪在打理院子,见到戚相思来了,其中一个匆忙着去通禀,没多久齐彦戎从书房内出来迎接她。
两年过去齐彦戎的性子更添沉稳,他带戚相思进了书房,命丫鬟去煮茶,从书桌后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匣子递给她:“下午本来想给姐姐送过去的。”
匣子内放的是一副打造好的银针,底下还放着一本针灸用法的书。
齐彦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在渭城寻人打的,思来想去,还是送这个姐姐会喜欢。”
戚相思从藏针夹内抽起一根,针尖圆而不钝,针身光滑挺直,针柄上的金丝缠绕均匀,一副的银针还分了大小,做工很精细。
“很不错。”戚相思笑着把银针放回去,比她如今用来练手的那副要好太多,“原本还想过了年寻人打一副,如今正好。”
齐彦戎放心下来:“姐姐喜欢就好。”
“渭城那儿离得远,有什么事也不能即刻照料到,你不用省着。”那边就一个照料生活的小书童,戚相思知道他的性子,除了买书之外,寄过去的银两估摸能省则省,都不舍得花。
“姐姐才应该照顾好自己。”齐彦戎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回来之后才知道姐姐出过事,失踪了两个晚上,也不知被谁绑走的,什么线索都查不到。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戚相思笑着安抚他,“别担心,安心留在书院里,旁的不用去想。”
“姐姐。”齐彦戎顿了顿,“九月时,我去过惠州。”
“你去祭拜姨娘了?”
齐彦戎点点头,戚相思笑了笑:“姨娘的墓在山头上,虽说每年都托人清扫祭奠,但毕竟不好走,下回你再去,先派人把路走通。”
屋外的风有些大,屋檐遮不住雪扬进来,走廊里洋洋散散着一些。
齐彦戎起身走出屋子,戚相思跟了出去,听到他问:“那几年姐姐一定过得很苦。”
戚相思站到他身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姐姐来之前那一年,永州城的雪大不大。”
“也有这么大。”戚相思看漫天的大雪,那一年的永州雪好像也有这么大,风吹的呼啸,恨不得把整座城都给掩埋,“那是永州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
齐彦戎忽然转头看她:“姐姐在永州那几年,怎么没想过要回齐家。”
戚相思对齐老夫人说,那时从惠州外山寨里逃出来流离到了永州,时隔三年才回齐家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前往京都的路费,这些齐家人都知道。
“怎么没想过。”戚相思把双手藏到袖口中,并没有看他,“想过回,也想过不回。”
“为什么不想回?”
“姨娘蒙冤,父亲丢下我们在惠州,此后对我们不闻不问,连我们被赶出齐府都不知道,姨娘和我在外受刁难,住的屋子比人家贵,买的东西也比人家贵,给人做活却拿不到几个工钱,那时我年纪小,时常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们。”
戚相思微顿了顿:“那时我恨透了齐家,也恨透了父亲。”
几年来齐彦戎从没有详细的问过姐姐有关于惠州和永州的生活,以前他会觉得这是姐姐心中的痛,他不应该再去揭开,但此时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想要知道这些。
“后来为什么姐姐又想回来。”
“因为你。”戚相思转头看他,“为了想替姨娘认回你,为了想把姨娘带回齐家。”
如果阿莺没死,她也许这辈子都不想回到齐家。
“姐姐嫌少和我说起卢姨娘和姨娘的事。”
戚相思笑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当年姨娘和卢姨娘之间......”
“姨娘是在父亲去惠州出任时纳的,这些你都知道,进府之初,她还比卢姨娘早半月有了身孕。”戚相思轻叹,“那时她们还以好姐妹相称,敏兰小时候穿的许多衣服还是姨娘亲手做的。”
一个是真心实意的待人如亲姐妹;一个是怀着心思,时时较劲抢老爷宠爱,想着要比夫人更早一步生下儿子以巩固地位。后来发生的事开祠审理那天齐彦戎也都听见了,而惠州那些年的事,他是第一次从戚相思口中得知。
赶出府一个人带大女儿,所求无门,日子一定不好过,再加上魏姨娘因为没有坐好月子,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齐彦戎沉默了一会儿:“当时,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
戚相思伸出手,接住飘进屋檐的雪花,冰凉凉的融化在手心里,她哈了一口气,白雾迷蒙在眼前:“说什么,又不用你去报仇,这些事交给我就行了。”
“姐姐回来之后,是不是还恨着父亲。”齐彦戎眼神微闪,他知道姐姐和府里的人都不亲近,去了太医院之后,她更是不与齐家人常接触。
好像除了他这个弟弟之外,齐家人姐姐都不在意。
“恨。”戚相思简单的给了一个字,阿莺从始至终都恨着齐家,恨着齐鹤瑞,到死都没有原谅。
而如今,她更不需要原谅他们。
齐彦戎的眼底,戚相思的眼神有些冰凉,恍若她根本不是齐家人一样。
戚相思忽然转头看他:“姐姐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一些事,所以我才没告诉你这些过去。”
“可是姐姐,你现在已经回到齐家了,你在对父亲有恨,今后还是家人。”
戚相思笑靥的看着他:“你今天是怎么了?忽然问起惠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