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如何看不出她松下的那一口气。待得回转了府门前,他翻身现自下马,踩在一旁的护栏旁,用身子挡住了莘奴的路,不让她绕出去,只是道:“今日为何玩得不尽兴?”
莘奴抿了抿嘴,默默地瞪着她。王诩道:“可是怕我将你留在犬戎的营地?”
方才在犬戎营地里的憋闷此时倒是因为顺利回转消了一半,可是莘奴没想到王诩会问出来,先是一皱眉,然后低沉语道:“父王已当我是死的了,如今又是与你一同来这偏僻小镇,细想起来,我与那无力保住自己孩儿的姬莹又有何异?君以前甚是喜爱恐吓与我,不也是常年要拿我送人吗?”
王诩没有说话,只是在月色下伸手拢了拢眼前女子的斗篷,将她的脸团得更紧些,然后道:“以后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你也莫提可好?”
这是一个从来都不会认错的男人,他自年少时便步步为营,甚少有后悔之事,可是今日之言却很类似于“我错了”的意思,这样道歉的话从他嘴里说出还真是让人感到惊诧呢。莘奴微微睁大了眼,弯翘的睫毛上扬。
说到这里,王诩停顿了一些,静静地看着她娇俏的模样道:“我对你的狠多半是落了空的,对别人的狠也从未用在你身上,你对我却是从来不曾手软心慈,又有什么可值得怕的?”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莘奴留在原地,看着王诩的背影,不知为何,昔日看起来威严而沉稳的男人居然带着一丝难言的落寞。
显然,莘奴的这么一说是惹得王诩极为不悦,再次恢复了自相逢初时的冷淡。接下来的几日,王诩与犬戎打扮的人常有联络,似乎是在密谋着什么。
那个犬戎王子也几次来拜访,可是莘奴都躲在府后,并没有见到那入狼般的男子。
只是这样一来耽搁了许久,姬莹便有些着急。她只想早早到秦国要回孩儿,了结了与公子疾的无头官司。可是恩师却止步不前,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知是何用意?
可是王诩显然并不心急,禁不住姬莹的连连催问,莘奴只得再去问询王诩,去贴一贴他那晾了几日的冷屁股。
只是这“摸冷屁股”也是一门绝技,鬼谷之中所传授技艺甚多,偏是这一门却生僻得叫莘奴未成学过其万分之一。
是以踌躇半半晌,最后终是借口着小猴似乎湿疹已退,叫奶娘请王诩过来看看孩子。
虽然借口甚是蹩脚,但王诩也算是给了几分薄面,端着一张冷臀脸来到了小猴的房中。只是进了屋后,也只是一味抱着孩子逗弄,并不曾多看她一眼。莘奴便是坐在一旁,趁着他逗着孩子之机,见缝插针地逗引着王诩说话。可是王诩并不搭言,拿出了自己做的一个拨浪鼓,逗得小娃娃咧着嘴笑。
莘奴看着他这般冷淡,心里的无名火也渐渐冒起,趁王诩将孩儿放下之机,再也忍不住腾地站起身来便往屋外走。可是走了几步,又是忍住,腾地复又转过身来,看着王诩道:“你究竟要怎样,越发的活回过去了,竟是顽童一般搞这种不言不语的把戏。若是不想看我,只管将姬莹的孩儿还来,到时我们一并消失在你眼前,岂不是叫你心境平和,日日开心不成?”
王诩听她之言,这才微微地斜过眼,轻瞟着她道:“这也是同你学来的。以前你若发起脾气来,可是月余都不同我多言一句的。怎么我只这几日便将你憋闷得不行。莘姬,你既为人母,也是要讲一讲道理的呀。”
王诩此言不假,莘奴在父亲刚死那会,简直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不言不语还算是好的,发起脾气来便是小小的魔王,砸摔得满屋狼藉,全然是不讲什么道理的。
莘奴被堵了个正着,只能微微张着檀口,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道:“那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亏了你也能翻找出来,那你倒是要怎样?也要在屋子里打滚,乱甩东西不成?”
王诩倒是毫无愧色,信手拿着拨浪鼓,在手里哗啷啷转,说到:“自幼时生活艰辛,一直未能如姬一般恣意妄为,深以为憾……我那时是怎么哄你的,你也便来哄哄我就是了。”
莘奴的嘴算是合不上了,只瞪着眼,看着这越发无耻的男人,那时他是如何哄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