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待陷在他的黑眸深深里,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是该高兴吗?”顾质的拇指习惯性地在她的唇角压了压,眼神认真执着:“这一次,连奶奶也对我和戴莎离婚毫无异议。以后,在法律上,我是自由身;从私人感情上,更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你。你不能再拿我和戴莎的关系闹脾气,也不能再贬低自己是第三者钻牛角尖。”
他隐约露一抹戏谑的笑,故意凑近在她的耳畔:“要说第三者,现在,我才是你和杜子腾之间的第三者……”
温温的热气随着他的轻喃呵上她的耳朵,戴待浑身颤了颤,一瞬间心中忽明忽暗、复杂难言,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就势靠上他的肩,而他的掌心轻柔地落在她的背上。
“又是闹脾气,又是钻牛角尖,没有一个是好词,你果然是在嫌弃我了。”戴待竭力压下鼻头的酸和心口的涩,故作语气轻快地顺着他的话道:“你不仅在嫌弃我,你还在暗示我,也该尽快和杜子腾离婚。”
“是。”顾质扶住她的双肩与她对视:“我看见他握着你的手,我就想把他的手剁了。我看见他深情地凝着你,我就想把他的眼睛挖了。我听见他说惯得你脾气坏人又倔,我就想把他的嘴缝了。尤其是他站在你身侧力挺你时,我就想把他整个人都扔出门外去!”
“那些统统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他一点资格都没有!”他清锐的黑眸绽现一道暗光,字字带着如千钧的警示:“等等,别再让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挑衅我,我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忍住揍他的冲动。”
戴待瞅着他,笑出了声:“你说着这么多,无非是在表达两个字,嫉妒。”
“你错了。我若是嫉妒他,该是建立在你对他有感情的基础上,可是等等,”顾质的手指轻轻地钳住她的下颔,微微抬高她的头:“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不是那样的。”
他一眼不眨地盯住她黑色的瞳仁,那目光蕴着浓浓的探究,似欲图看穿人的心思一般。戴待不由紧张,隐隐感觉,他后面紧接着出口的应该还有一个问句。
可是,两三秒过去,他的话就那样戛然而止,没有如她所感觉的再问出什么,只是再度搂她在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回到我身边吧。”
他嗓音忽而转低,轻喃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醇。
戴待的眼皮猛地一跳,分不清楚是因为他话里的诚恳和深情,还是因为他不明意味的语气,心里蓦地有点慌乱,连忙推开他,展开清恬的笑:“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吗?至于我和杜子腾离婚的事……范爷爷可能活不过这个春天。我答应他,离婚的事在那之后再说。”
许是听闻范广渊的事,顾质的眉头微微蹙起,沉吟不语少顷,身子往前一倾,有点泄恨性质地轻咬她的耳珠:“我倒真要当一阵子你背后的小男人。”
他的话一出,戴待的心头莫名一松。
之前故意接近他时,是担心他介意她和杜子腾之间的关系,所以着急着离婚。可随着呆在他身边的时间越久,尤其是发展到如今他已经和戴莎离了婚,她反倒不希望这么快和杜子腾了断了。
具体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潜意识里感觉,或许这样一来,在自己刹不住车时,能够多一根束缚自己的绳子,及时地拉住自己吧……
有点卑鄙。有点自私。
但……她可能真的需要……
比如眼下,顾质在她耳珠上的蹂躏,使得两人的呼吸均渐渐变得粗重。她的心底因为纷乱的思绪而猝然窜上来烦躁,立马站起身来去开保温瓶:“快把鸡汤喝了吧,我花了很长时间炖的,补血用的,别浪费了。”
盛好汤转回头,顾质正看着她,戏谑地笑。戴待佯装羞恼地别开脸:“不喝我就倒掉了!”
顾质不再取笑她:“一起喝吧。”
“不用了。”戴待摇摇头。
顾质置若罔闻地拉她坐下,笑得别有意味:“不是说补血吗?我们一起补。”
戴待:“……”他们要补的血又不一样!
*
关于戴莎刺伤顾质一事,警察来医院采供时,顾质确实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他这样说实话,警察的眼里反而充满了质疑,但既然伤者撤销了起诉,他们也不能再说什么只留戴莎在拘留所呆了大半个月。
戴待省了份心暂时不必打理她,不过却也没闲着,因为顾质还在医院里。
腹部中刀,没有伤到重要的器官,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伤口的愈合状况算是比较好,到了第九天就拆线了,不过当时刺得比较深,戴莎拔刀出来那一下导致他失血较多,还要做不少检查,再加上顾老太太不放心,所以一直在医院里养着。
而这一天,在顾质的病房里,戴待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叫毕婳的女人。
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人正聊着什么开心的事情,顾质的眉眼间覆盖着一层耀眼的光辉,映衬着窗外的春色,青春极了,仿佛一瞬间回到南城的那段青涩岁月。
毕婳则笑意清淡雅致,竟是和印象中顾质常有的笑容有几分神似。发现戴待的时候,她顺着顾质的目光一起看过来,浅浅地一扫后,对顾质道:“那我先走了。”
“好。”顾质只是简单地应了一个字,口吻却是随意而熟络。
戴待恰恰正朝顾质走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毕婳才对她极轻地点头致意。
“你的红颜知己长得很正。”戴待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顾质轻挑眉尾,顺势接口:“确实不错。”
戴待佯装不满地攥起小拳头:“我还没问过你,那天晚上,她给你喂的到底是什么药?”
那天晚上顾质的状态,她自是没有忘记,始终心存困惑,今天见到毕婳,才有机会重提。
顾质默了一默,指尖绕着她耳边的发梢打转,勾起唇,一字一顿道:“迷、魂、药。”
答案有点像在开玩笑,戴待自然不满意:“我在认真地问你。”
顾质轻笑:“我也在认真地回你。”
又卖关子含糊其辞,戴待禁不住纠结起眉头,却也明白他可能不太想说。是以,她不再追问,只是将带来的乌鱼汤盛一碗递到他面前:“喏。”
乌鱼汤,有助于伤口愈合。顾质瞥一眼又白又浓的汤色,关怀道:“你不用这么辛苦。”
因为腹部的刀伤,他的忌口比较多,戴待亲力亲为照顾他的饮食,每天餐厅和医院两头跑,变着花样给他炖汤熬粥。
戴待无所谓道:“就当多几次练手的机会呗。”
“所以你当我是小白鼠?”顾质挑眉。
戴待嘿嘿一笑:“那你到底喝不喝?”
顾质还是没有接过碗,摊了摊手,笑意浓浓地问:“我能不能享受一下病人的待遇,让你喂我喝?”
“去你的!”戴待扬唇,“你伤的又不是手!”
*
从顾质的病房出来后,戴待走入电梯,却不是按下楼键,而是按了上楼键,直达顶楼的天台。
春日正午的阳光洒得灿烂,洗得白净的被单、床单等等挂满一片迎风烈烈。
穿行而过,一袭白大褂的高大背影正笔挺站立着眺望远方。
戴待走到他身边,看着湛蓝天空下的高楼林立,舒展开一个大懒腰:“这里的视野还满宽阔的。”
“是啊,所以才趁着空隙上来喘口气。”段禹曾边说着,边把另一杯金银花茶递给戴待。
戴待接过的时候瞥了他一眼,一下便看到他眸子里隐隐泛着血丝:“怎么感觉你来荣城之后,比在法国还要忙?”
“最近刚好有几个大手术。”
“果然是有分量的人,才来半个月,医院就把所有的重任交给你。”戴待调侃。
段禹曾笑了笑,转口问:“顾质他怎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大概过些天就可以出院了吧。”
“嗯。”段禹曾应着,伸出靠近戴待一侧的左手,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
猝不及防下,戴待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所幸只是一瞬间而已,段禹曾似乎并未发现,呡了一口茶后,继续问她:“既然顾质已经离婚,你下一步要怎么做?”
“下一步啊……”戴待眯了眯眼:“下一步,餐厅那边,我该好好努力了……”
“我以为,下一步你是该和杜子腾离婚了。”
“别提杜子腾了。”戴待蹙了蹙眉:“我不是告诉过你,那家伙时不时会脑子抽筋,现在要挟我,必须等到范广渊百岁,他才肯离婚。”
眼角余光察觉段禹曾在盯着她,戴待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段禹曾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对杜子腾的态度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如果你真下定决心,他无论怎么威胁,你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
眼睛尖得跟针似的,戴待当即投降,解释道:“不是我没下定决心,我就是有一点我自己的考虑。”
“好。”许是瞧出戴待不太愿意明说,段禹曾并未深究,顿了顿,忽然叹口气:“自从顾质住院,你也经常腻在这里。我偶尔经过护士台,都会听到几个护士在羡慕你们俩夫妻感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