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夜,陆暻年有些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
这几年他愈发的感觉到疲惫,没有了先开始时接触事业发展的成就感还有新奇感,他现在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台机器,再永无止尽的工作机器。
放下笔,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到底还是需要休息。
从办公室出来直下电梯到车库,司机这个时候早已经下班回家,‘回家’多么令人轻松又羡慕的两个字,他跟连方笙已经结婚四年,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有些负气,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人生已经如此,喜欢的女人最终不会是自己的,那么跟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高估了自己,婚姻远不是一时一事的冲动,朝夕相对的共处,是一件多么考验人的事情。
他没办法面对连方笙。
即便是像朋友一样的相处,都没有办法面对。
贺莲城在他跟方笙结婚的当年回国进入AM集团,在贺莲城看来这份工作,是陆暻年背叛了兄弟之情之后对他的补偿,从未感恩,反而心情很差。不止一次的说过,陆暻年对不起方笙。
陆暻年心里知道真相,却一字不提。
刚结婚的时候方笙是住在本市的,可是每每陆暻年面对她,都想要逃离,到此时才明白,跟一个人能朝夕相对,真的需要很深的感情,否则真的做不到。
还好方笙对陆暻年同样并不留恋,孩子生出来之后,她就开始满世界的巡演,旅行,对此陆暻年十分感激。
能给他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他很愉快。
只是到底心里不平衡,还是记挂着当年那个呆呆的女孩子。这几年,也不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她的。
顾夏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陆暻年去演讲。
其实完全不必的,但是他就是想要去,想要再一次面对那个丫头,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对他一无所觉,心底里多少还是抱着幻想,也许,她会记起他来。
因为陆暻年的要求,校方特别安排了顾夏上台给陆暻年献花。
此时的顾夏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看起来明媚动人,她抱着花笑眯眯的递给陆暻年,大大的眼睛盯着他,满脸的亲切似乎他们认识了很多年。
献完花,她转身就走。
陆暻年抬步就想拉住她,魔怔了一样的。
满脑子都是,她其实是记得他的,也许这么多年,她会想他想她这样的彻心尸骨的想她。
结果他被自己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丢了好大的丑。顾夏当然是知道的,她跟同学们一起,看着他笑的前仰后合。
真是丢人。
陆暻年忍下一口气,想着典礼完了,一定要跟她说清楚的。
即便他现在已经结婚,可是他对她,这么多年来却是一直念念不忘,尤其是在经历了跟方笙这一段婚姻中的所有难耐之后,他更加懂得,找一个爱的人结婚,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典礼结束,陆暻年不顾形象的跑出来,眼睛看过一个个的面孔,只为了找到她。
她在树后,幸福的投入江哲年的怀里。
此时江哲年已经工作,自身能力不错,再加上陆暻年的暗中使力,很有些顺风顺水。
陆暻年停下脚步。
远远的看着年轻的爱侣,他想,大概是这就是命,他注定要此生错过心里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就这么惨淡的过完一生。
二十几岁的时候不觉得。
等到三十多岁了,才明白‘家’对于一个男人的意义,司机已经结婚生子,每天说起要回家的时候,那眼神中似乎都有光芒。
陆暻年沉默的开车。
他最近一年都住在酒店里,完全就是一个纯为了休息的地方,不想回家,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只会徒添悲伤,还不如住在酒店,进门倒头就睡来的舒适。
不想这么回酒店,就开着车在街上乱绕,看看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他们都好像有个方向在指引,不像他,漫无目的。
电台王菲唱着: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陆暻年觉得大概这真的是一种缘,姻缘,孽缘先不论,总归是逃不开的。
他看到了顾夏。
时隔多年,从顾夏结婚,他就没有再去关注过她,可是到如今,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就站在马路旁,惝恍失措的样子。
情不自禁的,他就将车子靠近,顾夏刚才在讲电话,他车子靠近之后,顾夏竟然二话不说的就开门坐了上来。
然后说了一串地址。
陆暻年沉默。
这样的久别重逢,完全没有任何的浪漫,温情,只有相对无言,能说什么呢。她甚至都不认识他。
陆暻年认命的开车,为了掩饰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甚至还挑高了车内电台的音量。王菲的歌之后,是林忆莲。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
顾夏哭了,很难过的哭泣,带着女人特有的委屈跟绝望。
陆暻年沉默着,心里却割着疼。他太清楚当年的顾夏是什么样子,那是一个遇到那样重大的事情,都哭不出来的女孩子,她只会沉默。
可是如今,她已经学会了哭,不知是遇到了比当年更加残酷的事情,还是在他没有参与的漫长岁月里,她已经变了样子。
真残忍。
这世上一切都变了,唯有他,还固步自封在当年的记忆里,不能自拔,沉溺其中。
他给顾夏递了块手帕。
听她说谢谢。
这其实是真正意义上,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陆暻年扭开脸,不愿再去面对她。
她离开后,那一夜,他在副驾驶座睡了一宿,顾夏身上的味道没有变,还是多年前的味道,真奇怪,他的记忆力竟然这样的好,能清楚记得她身上的香气。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陆暻年轻声念着,这些年他在国内日久,对诗歌有了认识,第一次在电影里听到这样的词句的时候,他甚至热了眼眶。
他无法抑制心中对幸福的向往,而着幸福,在他的记忆里,大概也只有顾夏曾经给过他,让他深深的期许过,未来的一切。
贪恋。
在一无所有的时光里,贪恋。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乏味生活里的一点点小小涟漪,却没有想到几天后,他再次见到了她。
她还是呆呆傻傻的。
毫无眼色的进了他的总裁专用电梯。
甚至还在离开的时候,在他的衬衣上留下了唇印。
贺莲城说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这样都能跟我有肌肤之亲。我没有解释什么,但是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我刻意的贴近,其实她不可能碰到我。
但是没办法,每每遇到她,我都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就是想接近她,想要将她困在自己身边。
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告诫自己,可以有一点点的贪心,但是绝不能过界,我没有忘记,她是结了婚的人,我不能这样欺负她。
克制........
偏偏顾夏自己不争气,被顾佳芸下了药,就在陆暻年长年居住的酒店里。
陆暻年身边的白助理,是跟着陆暻年很多年的。
对顾夏,自然也是清楚。
白助理根本就没有跟陆暻年商量,就把顾夏救了出来。不仅如此,白助理还把袁圆丢在了原本顾夏应该出现的地方,给了陆驹。
接到电话赶来的陆暻年,面对的就是满脸潮红的顾夏。
以及.......白助理。
陆暻年脸黑的什么一样的,“你怎么能这么做?”
当年的事情白助理没有参与,只是听那时的司机说过一些,当然后来彻底调查的事情是白助理经手的。白助理平时话不多,这个时候却愤愤,“当年要不是她,顾小姐不会出事。小陆夫人也没安好心,让她们自己去斗吧。”
这话有为顾夏鸣不平报仇的意思,但是内里却是深思熟虑过后的想法。袁圆的身份不同,她跟陆驹在一起,陆佳芸就真的偷鸡不成了。
不管白助理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事情就只能这么办了。
原本陆暻年没打算管顾夏,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跑出来喝酒,还被自己的亲姐姐算计了,这要有多蠢。
他对顾夏的近况完全不了解,所以并不明白此时顾夏出来放纵的心。
可是顾夏明显不放过他,不知道顾佳芸给顾夏喝了什么药,她全身热的厉害,衣服被撕扯的七零八落的,白助理都不敢进房间里来。
陆暻年不管,要怎么办?
白助理说:“要不然我去找个看护?”
陆暻年摇头。
真的那种药吃下去,哪里是看护能缓解的了的。
最好的是找顾夏的丈夫来,可是他.........他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恨吧,终归是连顾夏都是恨着的。
陆暻年抱着顾夏进卫生间,拿了冷水冲她的身体,想要让她清醒一点,至少能知道他是谁,他不想在发生多年前那样的事情。
谁知顾夏在浴缸里还不老实,她迷蒙的眼睛看着他,认真的看着,似乎这么多年的时光都在她的眼里,轻易的划过去了。
陆暻年满心的复杂悲愤。
那么多那么的思念,那么多那么多的不甘惆怅,在她的这里,竟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就像是站在远处,就那么看着他熬过这些年的每一天。
陆暻年心中的怪兽跑出来,他太难过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的压抑,为什么,他不能得到他想要的女人。
今天是她自己送到他手里的,他为什么还要放过她?!
把浑身湿透的人捞起来,恶狠狠的说:“既然你喝醉之后什么都不记得,那我为什么还要对你小心翼翼,百般柔情。”
未免太残忍。
即便是他对她掏出一片心,又能怎么样,她在天亮之后,还是会将他的一切忘的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