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简昀生却没有接受那个在山村里最是普通的昵称,青娘,也许是他私心里觉得,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实在不适合那样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吧。
樊清宁似乎愣了一下,倒是这没想到,简昀生没有像别人一样,对青娘那个名字却不那么感冒。像是简娘子跟简芸芸,都是先称呼她青娘的,在她们看来,似乎青娘这个名字更贴合她的身份。只是,不管青娘还是清宁,在她现在而说,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
那一日从简家出去,她一时间心灰意冷。若是真的任由阿嬷将自己卖入镇子上的张家,还不如当年顺从了原主的遭遇呢,起码那还是清清白白的长大的清倌人,也好过成为了那暗门子里的私、娼。那一刻,她甚至都决定哪怕要冒着被起了贪婪心思的阿嬷就此赖上的风险,也不愿被卖掉而要拿出空间里藏着的金银首饰先应付过眼下这一遭了。好在,好在天不绝她!让简娘子回了头。虽然被卖掉做童养媳也不见得就能好到哪里,可是总比着成为那些操皮肉生涯的强了千倍万倍不是?她只要再忍个几年,有了自保的能力,当然这个自保的能力是指在明知道除了虞芳这个心怀叵测的继母还有赵玲这个心机深沉的舅母之外的那个隐藏更深的甚至让虞若素投鼠忌器宁可牺牲自己性命甚至都不敢跟她细说的幕后人,她不想在没有把握或者说明知道那人身份贵重不是自己可以惹的而白白的送上去给别人虐!
她曾经跟翠妍、珞妍夫妻约定过,六年之后,她会找人拿着自己的印信前去跟他们联系,而如今,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她觉得足够自己做些什么了,只除了……此时糟糕的境况!若是真的抗争不过命运,还是要走到被卖的那一步,她宁可自己被卖给谁家做童养媳,也好过去那种地方。
樊清宁很是无语!上辈子她活了将近三十年,三十年的人生除了她没有印象的幼儿时期,她就不记得自己有过瘦的时候,可是那时好歹,她虽说没有傲人的上围,至少该有的都有,该凸的凸,该翘的也勉强过关,而这辈子呢?先不说樊韶甫个子虽然不是很高,可是也算是中等身材,虞若素则是女子中跟高挑沾亲带故的那一类了,樊舼这个亲兄长离家之时个头也算是可以了,为啥到她这里,发育迟缓不说,还瘦成了纸片人?瘦点她勉强可以接受,矮点也勉强接受,可是她接受不了自己成了一个发育不良的萝莉啊!
按照古代人发育早的基础,已经快要十二岁的她,这时候就是在现代社会也该是开始青春期发育了,可她倒好,整个一个备受虐待、发育不良的儿童!按说,她从那年被拐带出来,为了不委屈了自己,那可是搜刮了不少的值钱的物什挂在身上,就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那些衣服首饰的卖吧卖吧也值好几百两,就是那个奉命拐带自己的阿嬷,不也是因为这些钱才会被自己说服,没有将自己交给上边人安排的接头人,而是带着自己伪装了母女潜逃了吗?
那些钱其实够他们“母女”俩平淡富足的过活了,只是那个女人郁郁了半辈子,却依然觉得只有嫁了男人才算是有了依靠,怎么也不愿听樊清宁的,带着她伪装了寡妇去小村落过活。她经人介绍,嫁了一个据说死了老婆的汉子,那人家里也没什么根基,就是在离镇子不远的村子里有三间瓦房,有个泥瓦匠的手艺,饿不着但是也不见得就富足,要不然也不会三十多了也没再娶上一个媳妇。这个时代,毕竟很多的女人都不过求着一瓦安身,一日两餐的温饱的。
一个老式木纳,一个沉默寡言,就这样子也算是凑成了一家,之后第二年,阿嬷生下了一个儿子,而樊清宁其实也不算吃过苦,那男人有手艺,虽然不会说好话,但是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家里三五亩地,都是他自己侍弄,阿嬷顶多带着樊清宁在家门口种上了几分菜地,后来还因为樊清宁不愿委屈自己的肚子,三无不时的从空间里拿出来一些空间出产的有灵气(虽然这个没有经过验证只是樊清宁自己认可)的水果蔬菜来吃,餐桌上三无不时也是回敞开了肚皮吃上顿荤的。
是从什么时候这种宁静的小日子开始变了呢?是从阿嬷生下了儿子,想要为那孩子攒下点家业开始的吧?她手里有些银钱,可是自己不是那种做买卖的料子,就像大厅别人有什么可以合伙做的买卖,谁知两口子太实诚了都,居然被那些骗子盯上了,而合着伙骗了他们的,正是那个男人的亲妹妹、亲妹夫!
一百多两的银子打了水漂!两个人平静的生活开始有了争吵,男人理亏,就埋头出门挣钱,阿嬷手里短了这么些银钱,就开始打起了樊清宁的主意,她以为樊清宁私下里必定还藏起了些东西,谁知道,不管她怎么说、怎么骗,樊清宁就是说没有。那时候,还只是桌上的荤腥少了些,樊清宁觉得自己怎么吃都胖不起来,所以想着又不是缺营养,也就不在意了。再到后来,那个男人去邻村帮人盖房子,走了十几天,东家房子盖好了请大家吃饭,他喝多了就跌下了水渠,一口水呛死了,可怜那十几天的工钱也不知被哪个黑心的趁乱掏走了,留下孤儿寡母的。那无良的亲戚一个个上门,先是霸占了土地,再是要占房子。
本来就是私逃的仆妇,与那个男人也是没有正经去官府过了明处的,阿嬷也只能认怂。后来租了别人不要的三间草屋,勉强住下了母子三个,吃的用的什么都要用钱,有都是不中用的,眼看着坐吃山空了,那男孩又生了病!
樊清宁知道自己或许是逃不过被换成钱来养活母子俩的命运了,可是却希望为自己选一条好走的路。虽然简娘子那时说看不上自己,阿嬷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注定被卖到那种下作之地,晚了三年多还是她的功劳时,樊清宁几乎一时间恶从胆边身,甚至想到了杀人乃至毁尸灭迹的事情,毕竟她有空间,不怕被人发现,可是她一来不愿意污了自己的空间,二来她年岁稍小,即便有钱也买不来官府的身份文牒,走到哪里都要偷偷摸摸的就怕被人当成黑户。黑户的独身女子,历来都只有一个去处,那是她饶了几个圈子都不愿意去走的一条路!
所以,当刘媒婆追上了自己,说简娘子要买下自己,那时她是如释重负!虽然简娘子说话刻薄,自己又有了一张等同于身家性命都交付出去的卖身契,可是樊清宁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一天,简娘子打发走了心满意足的刘媒婆和还有几分不甘的阿嬷,就叫樊清宁去了西边的侧间梳洗,樊清宁看着洗去那些伪装的污泥,在水面上隐约可见的容貌,下定决心的拿起一旁的剪刀,刷刷几下,就剪出了厚重的刘海,遮住了额头,甚至挡住了一半的眉毛、眼睛。樊清宁是美丽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凭着不算多的智慧在男主女主之间制造了那么多的误会,而现在虽然她还没有长成拥有一副惹人垂怜的容貌,可是在这样的小山村里,这样的容貌,还是会惹出祸端的,所以,她只能将额头遮挡,平时更是微微低着头,就是不愿意被人瞧清楚了自己的长相。而这时,樊清宁就要庆幸这具身体发育迟缓而让自己看着就像是豆芽菜一般。
简家东边的一间正房,在并着北边的两间厢屋,就是简昀生的卧室并书房了。而他因为生病,屋子里早早的烧起了取暖的煤炭。当然,农家里,条件再好,也不是樊清宁还在樊家时冬日里取暖所用的那种金丝银碳,用来烧煤炭的也不是精致的细瓷盆。这里的人睡床,但是有条件的会在屋里砌一种靠窗户的炕床,从外边点上煤炭或者木柴,烟道也是走在炕床里边,这样屋子里既可以取暖也不用担心有烟味,这个倒是跟樊清宁前世生活的城市有异曲同工之妙。
据樊清宁后来知道,其实这就跟她前世生活的北方的大多数农村一样,都是在屋子里砌上这种大土炕,冬天的时候,塞上满满的柴火,睡着暖和,屋子里也不会太冷。而简家这样的一边是炕床一边是床铺的摆设,倒是学着镇子上的富户人家的做法,舍不得买那些贵死人的木炭,又要学人家大户人家讲究。条件好的,自然是弄那些拔步床之类的,条件跟不上又要跟风的,自然就会选择在床的四周按上四根雕刻精美花纹的柱子,挂上床幔,再在屋子里砌上炕床,也就是仅能容一个人平躺的宽度,樊清宁目测,觉得也就是宽度在六十公分多一点,长度在一米五多一些。但是因为一天到晚的烧着柴火,所以屋子里还是很暖和的。而简昀生自然是不会睡在这里的,他的床铺正对着门靠着墙,挂着床幔,床铺里还要随时更换相对朴拙的汤婆子。樊清宁觉得,按照简娘子对简昀生的厚望,也难怪简昀生会有这样的生活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