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外甥女却随手就给表妹置办了,穆氏心里百味陈杂,进门后就数落女儿,“你表姐替你忙前忙后这么久,连你姑姑都得罪了,你不争气染了风寒,叫你表姐又给你担心又给你看病的,这些恩情都没报呢!怎么还好要你表姐这么贵重的衣物!”
“大舅母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宋宜笑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抿了口,嗔道,“我当初在韦家时,难道大舅母问我要过吃穿用度的花费吗?如今不过给表妹做了件衣裳,您就这样见外!还当不当我是嫡亲外甥女了?”
穆氏苦笑道:“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大约就是有你这外甥女了,怎么可能不认你呢?”
又叹了口气,“只是婵儿这孩子是个命苦的,我就怕她在你这儿被惯坏了,以后啊……”
她摇了摇头没说下去,但宋宜笑与韦婵都听出其中的不祥,宋宜笑心头一跳,道:“大舅母若不当我是外人,何不把情况具体说一说,有道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兴许大家一起想想就有办法了呢?”
“婵儿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穆氏闻言看了眼左右,见宋宜笑发话,让下人们全部退下了,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跟陆三公子的退亲肯定是要退的,问题是退了之后,家里也不可能养她一辈子,总是要许人的。可家里人很多都觉得,还是不要叫她在她姑姑跟前转了,莫如打发得远一点--可笑笑你也晓得,韦家跟我的娘家穆家,那都是世居帝都的,根本就不认识远地方的人!这要怎么给她找人家呢?”
又拭泪道,“何况就算找到了,她一个女孩儿远在异乡,届时受了委屈都没个人说,更不要讲有人给她主持公道了--你说她既然是这样的命,如今享的福,将来回想起来成了天壤之别,这日子还怎么过?”
穆氏说到这里时,韦婵早已是泪流满面。
宋宜笑拨着腕上的镯子,正要开口,栗玉却敲响了门,有些急切道:“夫人,公爷遣人回来催您了,说令狐尚书已经递了丁忧折子,宫里马上有旨意下去,若您在宣旨之后才去,恐怕显得怠慢!”
“令狐家老夫人没了?”令狐德音的老母在上个月就被确诊没多少日子,这消息不算秘密,穆氏也听说了,这会忙道,“那笑笑你快去,可别为我们耽搁了你的正事!”
宋宜笑叹道:“今儿实在不巧,那大舅母跟表妹说话,我去令狐家应付一下--表妹的终身大事您别急,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何况表妹如今才十三岁不是?”
又安抚了韦婵几句,才起身告辞。
她出门之后还不放心,专门留下锦熏看家:“你注意点绛杏馆,别叫表妹再出什么事儿!”
锦熏虽然不大喜欢韦婵,不过对于宋宜笑的命令到底是不敢违抗的--宋宜笑留她下来,主要是因为她是伺候自己长大的丫鬟,在众丫鬟中地位特殊,胆子也大,镇得住场子。
安排好府里后,宋宜笑立刻乘车赶往令狐府--她到的时候,大门外已经是车水马龙,若非很多人看到燕国公府标记的马车主动让路,险些挤不进去。
“今儿真是大意了!”宋宜笑从车帘的缝隙里打量着外面,暗暗感慨,“我只想着燕国公府跟令狐家平常没来往,又还算政敌,意思意思也就是了,没必要早早赶来,却忘记陛下既然许令狐德音体面下台,怎会没有恩旨?”
要不是简虚白提醒,她这燕国公府的女主人,今儿个可要失礼了!
“宋夫人!”宋宜笑的马车从角门进府,到了下车的地方,一个仆妇迎住她,行礼请安后解释,“老夫人离世,老爷与夫人、公子、奶奶、小姐们都十分悲痛,未能亲自来迎接,还望夫人饶恕!”
“不敢当。”仆妇的态度恭敬但不亲热,宋宜笑回答时也带了几分矜持,“事已至此,还请贵家节哀顺便!”
--两家既没交情又算政敌,除了客套话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仆妇却没直接带宋宜笑去灵堂上香,而是引她进了一间花厅,让人奉茶之后,才屈了屈膝道:“方才有几位大人在致奠,奴婢去瞧瞧这会方便不?”
宋宜笑听见是这个理由才释然。
那仆妇走后,她打量了下这间花厅,不算大,不过颇为精巧,许是因为令狐家老夫人不算突兀过世,这会不见半件鲜亮陈设,显然是专门收拾出来接待吊客的。
“宋夫人,您也在?”她才抿了口茶水,忽然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便放下茶碗等待--谁料进来的却不是仆妇,而是苏少茉、苏少菱姐妹。
宋宜笑忙起身跟她们招呼:“两位也来了?据说灵堂那边如今是男子在,得过会才能让咱们去祭拜!”
她说话的时候,苏家姐妹已经进来了,正要一起朝座位走去,门外却又传来一个声音,道:“宋妹妹,你不认识我了吗?”
宋宜笑闻言一怔,诧异万分的停步转头:“蒋姐姐?”
门槛外,青襦白裙,当风而立的,赫然是上巳宴后一直没见过的蒋慕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