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在同一个城里,也有车马代步,正当青春的人跑来跑去倒也没什么--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宋宜笑才发现,公爹跟三叔的这个寿,实在不好贺!
简离邈那儿的问题倒还算简单,两个字:冷清。
他无妻无子,平常又不是很喜欢与人交接,连泛泛之交都没几个,在帝都的血脉晚辈还就两侄子一侄女。就算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妇也到了场,他的一些同僚、下属也登门道贺,久寂的院落终究还是有着挥之不去的苍凉感。
哪怕寿春伯夫妇跟简夷绵都带上了年幼的儿女,孩童奔跑廊下嬉戏的尖笑声,非但没有给他生辰增添多少热闹,反而衬托出满庭萧瑟。
叫小辈们尴尬的是简离旷--简离旷长于简离邈,所以他们原是先到晋国长公主府道贺的,谁知到了之后,坐了好半天,长公主终于出来了,却一脸惊诧:“今儿怎么都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
合着长公主把自己驸马的生辰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要命的是,不但她忘记了,一直侍奉她左右、有责任提醒这类事情的佳约也没想起来,这会还陪着长公主摆出讶然之色,一脸“我已经预备好了听一个坏消息,你们尽管说吧”。
“今儿娘这里的果子特别水灵特别甜!”堂上沉默了好一会,晋国长公主主仆却仍旧没反应过来,眼看长公主都要打算再次发问了,总算清江郡主急中生智,随手拉过不远处的果盘,道,“可是为了爹的生辰特意挑出来的?吃着跟平常的可大不一样了!”
“……”这下轮到晋国长公主跟佳约她们面面相觑了!
半晌后,长公主干咳一声:“伊王前几个月才走,驸马伤心得很,早就说了今年生辰不办了,却忘记同你们讲了。倒也难怪你们来得这么齐,我竟没会过意来!”
她这么说,显然是决定索性不给简离旷过生辰了!
清江郡主万没想到亲娘这么不给继父面子--长公主改嫁到简家时,她已经快出阁了,所以跟继父也谈不上感情不感情,当然也没仇怨,这会不免心生恻隐,劝道:“娘,咱们来也不是为了贪嘴,主要是为了给爹道声贺。再者听说简三叔那边是预备了宴席的,咱们来都来了,何不跟娘您那会一样,弄个家宴,大家热闹下?”
谁知晋国长公主打定主意不想.操这个心,此刻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自己指尖才染的蔻丹,头也不抬道:“你简三叔又不是伊王的姐夫,伊王之逝与他没关系,他自可摆宴。至于驸马,他是实在没心情!”
宋宜笑心想:“公公就算有心情,听到您这话也真没心情了!”
不过清江郡主这个亲生女儿说情都碰了一鼻子灰,简离旷对简虚白又不好,她乐得看热闹,才不会帮忙圆场,闻言只是静静喝茶。
却不想长公主话音落后,场中包括简夷绵这个原配嫡长女在内,竟是鸦雀无声--最后眉宇间满是隐忍的简夷犹站了起来,冷然道:“我去给爹磕头!”
“佳约你去找找驸马在哪里?”长公主看到三儿子不高兴了,这才放下手,放缓了语气,温言道,“夷犹你莫要生气,实在是我这两日都没怎么看到驸马,万一办了宴,他却不在,你说多么尴尬?”
“娘平常也很少看到爹的不是吗?”简夷犹心情很不好,闻言忍不住讽刺道,“府里那个姓乔的乐工,见您的次数比爹还多些!”
他这话虽然说的没错,可实在不是做儿子的该讲的--饶是晋国长公主早就习惯了风言风语,此刻也不禁脸色僵住!
“三弟,慎言!”清江郡主蹙起眉,低叱,“你昏了头么?还不快向娘请罪!”
好在简夷犹话出口后也察觉到不对,这会抿了抿唇,到底依言起身,向晋国长公主跪了下去,低头道:“孩儿言语无状,请娘责罚!”
“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晋国长公主对子女素来宽容,此刻虽然心里难受,却也只摆了摆手,叹道,“你起来吧!我这就着人去安排家宴。”
又说,“只是府中原本没有预备,不如你们先去你们三叔那里用午宴,晚上再过来贺驸马?”
清江郡主怕母子两个再起冲突,忙带头答应下来。
众人因此先到简离邈府里吃了顿冷冷清清萧萧瑟瑟的午宴,傍晚时再进长公主府,府里张灯结彩,可算有点过寿的样子了,只是简离旷出来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瞧着哪儿是做生辰?简直就是才死了紧要之人。
对于这一幕大家也不奇怪,靠着儿子发火才能办个寿宴,简离旷这会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个翻江倒海法呢!
这种情况下的宴席气氛可想而知--在歌舞的掩饰下,大家强笑着贺了简离旷,强撑着营造出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的喧嚷景象,终于!
--终于等到晋国长公主退了席,简离旷二话不说跳起来,当众一脚踹翻食案,拂袖而去!
飞溅的菜汁撒了不远处清江郡主、简夷犹一身,堂下的舞伎乐工都被吓得下意识的停了手,一片死寂里,清江郡主面无表情的接过丫鬟递上的帕子,仔仔细细擦好脸后,淡声道:“夜深了,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