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卫家祖上文风昌盛,书香气息浓厚的缘故,他性情比较绵软,虽居御史之位,却很少上表弹劾。
几次朝堂争辩,此人都无甚表现。
虽然心向太子,但在实际行动上,对于东宫的帮助却非常有限。
但这会新得任命的御史中丞简虚白,虽然年少,却已经跟裘漱霞这个老牌重臣掐了一年了,锋芒之盛,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那时候他还只是兵部的一个郎中,如今正式就任言官,往后朝会上再起风云,可想而知这位简中丞是绝对不会像他的上官卫溪那样做摆设的--要不是看显嘉帝还能够亲自去探望儿子孙子,朝野上下都要怀疑这位皇帝快不行了,这是在做临终安排!
“娘,现在怎么办?!”魏王妃脸色煞白的走进正堂,搁了六口半人高冰鉴、凛若高秋的室内,她却是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的问代国长公主,“陛下……陛下他……他这是铁了心帮太子啊!现在整个翠华山上都说太子地位无可动摇,咱们这些人再折腾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许多已经投靠咱们的人这会都后悔莫及--可咱们已经跟太子作对这么久了,将来太子怎么可能饶得了咱们?!”
“慌什么!?”代国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横了女儿一眼,目光扫过她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到底把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命她坐了,才冷冷道,“皇兄若当真铁了心非太子不立,怎么可能只罚魏王、赵王半年俸禄?应该直接把他们逐出朝中,让他们从此做个闲散王爷才是!他既然没这么做,可见虽然偏心太子,却也不是一准不打算易储的!”
魏王妃不敢相信道:“但陛下前脚训斥了夫君跟赵王,又罚了他们俸禄;后脚就亲自去看了太子跟钟陵,父慈子孝了足足大半日才回行宫,还立刻提拔了顾韶--如今太子那边的人固然喜出望外,咱们的人可都是满心惶恐了啊!这样即使夫君与赵王依然留在朝中,又能做什么?”
又说,“连蒋家都似乎动摇了--方才蒋家竟放蒋慕葶去见了袁雪沛!娘您知道的,蒋家之前非常反对这门亲事,蒋慕葶去庄子上住之前,想跟燕国夫人打个招呼都未得准许,何况是直接与袁雪沛照面?!如今她家里人竟肯松这个口,不是因为东宫还能是什么缘故!”
“蒋家?”代国长公主闻言一蹙眉,神情凝重起来:蒋家在朝中谈不上只手遮天,但也不容忽视!最重要的是,蒋家作为魏王养母蒋贤妃的娘家,之前立场一直持中,若此刻倒向太子,对于夺储这方造成的打击可想而知!
--魏王可是打小就喊蒋慕葶的爹“舅舅”的!
而一个连舅家都笼络不住的皇子,叫人怎么相信他能够君临天下?!
“绝不能让蒋家投靠太子!”代国长公主思索片刻,目光渐渐幽深,“否则,咱们可真要人心涣散了!”
“那要怎么办?”魏王妃脱口而出,又警觉的抚住小腹,道,“娘您该不会想让蒋慕葶给夫君做侧妃吧?我可不答应!”
代国长公主冷笑着睨了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蒋家既然生了向东宫靠拢的心思,这会慢说让他们家女儿做侧妃,就是你肯把正妃的位置让给那蒋慕葶,蒋家也未必愿意呢!”
她好整以暇的抚了抚鬓发,“你且放心吧,我可不是皇后,舍得委屈自己女儿--你自己也上点心,都五个月的身子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这不是有娘在,我就是疏忽点儿啊,也有您帮我想到呢不是?”魏王妃得了她的准话,这才放心,撒娇的搂住她手臂,好奇的问,“却不知道娘打算怎么处置蒋家?”
代国长公主却不想告诉她,只道:“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就不需要操心了,你且回去告诉魏王:他父皇少年时候,处境不知道比他差多少!那时候朝野上下别说认为他能够继承大统了,大部分人都觉得他肯定活不过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的磋磨!纵然如此,他也没有失却过斗志!眼下的局面再不利,可魏王终究还不需要拖着病体顶着冬雨在庭中一跪数个时辰,只求能有个自辩的机会,不是吗?!”
打发了女儿之后,代国长公主独坐堂上,眼神闪烁良久,唤来陪嫁宫女,“本宫记得,下个月初八,就是本宫生辰了?”
魏赵二王固然结了盟,终究并非一体。
代国长公主暗自盘算的时候,赵王这边也在紧锣密鼓的商议着对策。
“这回太子等人受伤之事,与我等毫无关系,公允来说,其实是太子自己御下不严造成的!”裘漱霞抚着颔下短须,冷笑着道,“陛下却俨然太子受了莫大委屈一样,惟恐人看不出来圣心所向--这显然是在借题发挥了!”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吏、兵、户三部眼看都要落入东宫之手,又有顾韶居相位、摄朝政。”苏少歌平静接口,“原本太子虽然自幼为储,但因为年纪的缘故,根基不算深刻,可陛下如今给他这么一安排,往后除非太子自己铸下大错,否则想要易储,却希望渺茫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赵王,见赵王虽然神情凝重,但目光依然坚毅,并无慌乱之色,暗暗点头,道,“眼下局势非常严峻:太后娘娘与陛下皆属意太子,若朝政也落入太子掌控之中,咱们必然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到那时候结局不问可知!”
“不知表叔与表哥何以教我?”赵王思索片刻,抬头问。
苏少歌与裘漱霞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顾韶当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