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垂泪道:“含烟,不用麻烦了,我这病,也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玲珑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姑娘,你别这么傻,你是神医,你一定可以治好你自己的!!”
“治好我自己?!”我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凄然,似乎连笑容里都在滴着血“治好了又怎么样?!治好了,我这一辈子也都会留在这里。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孟忆柳浑身一震,喝斥道:“夜飞雪,你这个胆小鬼,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懦弱,老娘就不应该花这么多精力来劝你!!我告诉你,你死吧,早死早投胎,你死了,这后宫之中,人人拍手称快,你死了,皇后和银衣害起你姊姊来得心应手。你快死,你前脚死,你姊姊一定会跟着来,到时候,我预祝你们姊妹两个在地狱里相聚相会。”她扬着睫毛看着我,可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分明就里盛满了同情与关怀。
我痴痴的看着孟忆柳,泪水涌了出来“是,我胆小懦弱。忆柳,我受够了。是的,受够了。你知不知道,每天我都梦见我和翼之开心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在梦里,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手牵着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便是这样,我都已经觉得拥有了全世界,都觉得无比的幸福。可是,等我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他的人,没有他的气息,没有希望,没有未来。这种每天从天堂到地狱的日子,这种即便是望穿了秋水,也望不见悲伤尽头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我受不了,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我受不了!!”
说着,我猛扑在她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含烟和玲珑也扑了过来,抱住我,我们四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我们这样相拥哭了好一会儿,我方才从孟忆柳怀中抬起头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说道:“忆柳,含烟,玲珑,我现在就只有最后一个心愿。”
孟忆柳紧紧握着我冰凉的手,哽咽道:“什么心愿,你只管说吧。”
我伸出颤栗的手,反握她的手,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淌下“我请你们,去帮我求求皇上,你们去求他,在我死后,请不要把我埋在黄土垄中,要把我的尸身烧成灰,碾成粉,让我随风去,让我随雨落,让我可以自由自在,让我可以随心所欲。起风了,我便可以为姊姊拂发,落雨了,我便可以倚在翼之身上。”眼中的热泪奔涌而出,我神魂俱碎,泣不成声道:“我愿意随风远去天涯海角,愿意化雨落在万水千山,可我不愿意,我不要,我不想,就是连死了也都会被困在这里。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要受那无尽的折磨。”
孟忆柳怔怔望着我,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发上,她低泣道:“你这个痴儿呀,你怎么就这么痴,这么傻呢?!你说的这些子话,叫我们三个怎么听得下去?!你听我说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看得出,皇上是真心喜欢你,把你关在这里,不过只是一时之气,只要你向他低头认错,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一定会心软放你出去的。你熟悉宫中的秘道,等他放你出去之后,你再从秘道中逃走也不迟呀!!”
让我对承哲投怀送抱?!
不,不,我不能,我不愿!!
窗外,冬风凄迷,万物萧萧,烛火照着我们四人,光影闪烁,将我们各自忧愁凄苦面孔,衬得时显时隐。
突然之间,有人推门而入,口中说道:“姑娘,奴婢听说你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但你姊姊下个月即将临盆,你怎可不见你姊姊一面,不见你侄儿一面就这样死去?!不如让奴婢跟你做笔交易如何?!如果你肯给自己开个药方,将身体调养好,那么,奴婢就带你去见你姊姊,并且让你亲自为你姊姊接生,你说这样,好不好?!”
推门而入的人,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正是好久不见的绿鬓。
绿鬓久久凝视着我,她说话间吐出的热气在冷夜中瞬时凝固,缓缓扬起的那层白雾,深深笼在她的眉目之间,以至于令到我分不清她那盈盈的笑意所深抹颜色,是忧色,抑或是厉色。
我转眸不去看她,而是望向了遥远的苍穹,银河惨淡,星稀云暗,便是这连夜空之中都充溢着残冬的味道。寻着记忆,脑中浮现出姊姊的花容月貌,一颦一笑,尽现风流,举手投足,温婉娴贤。
有丝丝暖意从心灵的孤冢中,从绝望的痛楚里,从崩溃的边缘处,缓缓向我渗透。我已经不能再见翼之了,我又怎可不见姊姊一面,不见侄儿一面就这样死去?!
“好!!”我咬了咬牙,扶着孟忆柳的肩,摇摇晃晃地站起,强忍着一阵阵的天旋地转,我低声道:“我暂时不死,你带我去见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