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摇头,眼中已是平静无波“你是从前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你跟了去,只会令太后看着不顺眼。我这就去一趟,这毓敏宫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都来去过好几回了。”说话间,太后宫里来请我的人,已经走了进来,我笑了笑,拂了拂头发道:“最近头发掉了不少,有劳孟美人届时去请御医回来替我请脉。”
孟忆柳呆了呆,叹道:“咱们是在冷宫之中,我怕……”
“御医若不肯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就听天意,进人事吧!!”眼见前来迎接我的几个宫女太监面色越来越不善,越来越不耐烦,我无法多说,只好长叹一声,承他们而走。
五月已经立夏,便北方的晚上仍有些微微的寒意,虽不冷,但我的身形却是不禁有些微微颤抖,刚一走进毓敏宫却又突然觉得浑身燥热得厉害,弄得我忍不住捂着鼻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我人刚一进殿,迎面就有一件东西黑乎乎地向我飞来,我连忙把头一偏,那东西擦着我的脸飞了过去,“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可是余力未消,仍是在地面上飞快地滑行了一段路,才渐渐停了下来,我仔细一看,却是本册子。
“太后熄怒!!”随着欢喜惊惶的声音,满屋的宫女内监全都呼啦啦跪下,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只好没头没脑的跪下。
半晌,整个殿里静寂得如同死一般,过了良久,太后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哀家有话要跟席花晨说,你们都退下,这里就让阿喜留着伺候就行了。”
仿佛已成习惯,宫女内监们行了礼,迅速有序地鱼贯而出。
很快大殿里只剩下我、欢喜和太后三个人了,我心中愈发不安,偷偷抬头看了看太后,“席花晨,你去把那本册子给哀家捡回来!!”太后神色阴冷,语气不善。
我硬着头皮把册子捡了起来,一看,却是内务府专门记录妃嫔侍寝的册子《彤史记录》。我恭顺地将册子递了上去,岂料太后不接,指着《彤史记录》道:“你看看!!”
居然让我看这个?!我像是吞是只苍蝇一样难受,喃喃道:“臣妾不敢,后宫宫规,以臣妾的份位,实不敢看些记录。”
“你不敢?!哀家看你的胆子已经大到天边去了!!”太后猛地站了起来,将我手上的册子一拍,册子啪一下,又掉在了地上,我被她唬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太后的压低的怒斥之声已经在我耳朵轰然炸开“夜飞雪,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本来,哀家想看在皇上面上,睁一眼,闭一眼,放你一马也就算了,可你倒好,胆子愈发的大了,居然胆敢设计陷害舒心!!既然这样,哀家就要好好跟你算一算帐。”
我被她唬得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跪在那儿,整个大殿一片寂静,唯听得殿外风吹树叶所发出的沙沙之声,越发衬得一切寂静而又诡异。
“夜飞雪,你先给哀家解释清楚,为什么,你当初回宫那一天,是由菰亲王亲自护送回来的?!而你回宫之后,又为什么差点病死?!你应该知道哀家指的不是你替你姊姊挡箭这件事。还有,皇上这么疼你,你又帮了皇上这么大的忙,为什么他会在你回宫之后把你送到乾西馆冷宫?!夜飞雪,你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回答哀家,否则的话……”
我忍无可忍骤然抬目,冷冷道:“否则的话,太后意欲如何?!”
仿佛早已预料到我是这般反应一般,太后突然宛尔一笑,紧盯着我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真是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是不知道你现在的好姊妹孟忆柳,她,有没有你这点胆子!!”
我心中悚然一惊,面上却仍是静静地看着太后,生生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几乎献媚地说道:“太后问我,我又怎么敢不回答呢?!”
太后眸中闪过一道幽光,不无讽刺地缓缓说道:“哦,这会子胆子愈发大了,竟是连臣妾都不肯自称了。”
我笑了笑“太后不是叫我夜飞雪嘛。夜飞雪是谁?!是当今皇上的亲表妹,是当今太后您的亲侄女,这胆子大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知道的还满多的。”太后阴郁地冷笑道,眼中燃烧着阴寒的火焰,却又熠熠生辉,妖异得令人瞩目。
“皇上担心我和忆柳的安全,所以才把我和忆柳送到了菰亲王这边,让菰亲王的军队保护我们几个女人。而皇上把我送到乾西馆冷宫是因为我行为有失,我掌掴德妃,剑指皇后,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得不罚,这不,德妃娘娘还三翻五次上书,嫌皇上罚我罚得忒轻了呢。至于我生病,当然是气病了,从霅溪馆搬到乾西馆,待遇便是天人之差,我想不通,就气病了。太后,这些事其实皇上已经跟您解释过了。难道太后连皇上的话都不相信了?!”我嘻笑着,表面上从容,可说的话却是锋芒必露。
太后听我这么说,待要大怒,可终归忍住,过得一会儿,唇边露出一道神秘幽深的微笑“飞雪,哀家还真不懂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笑得这么开心。皇上不喜欢你了,把你关在了乾西馆,不许你出宫门,现在在霅溪馆里受尽万千宠爱的,变成了你的好姊姊。你的翼安王马上就要大婚,娶蛮族的公主为妃,到时候,他和人家公主洞房花烛后,就新婚燕尔,卿卿我我,还不把你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哀家就想不明白了,失去宠爱,亲人背叛,爱人变心,这么多倒霉的事,都让你给遇上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太后的话,直戳我心,我忍不住勃然色变,几欲冷笑,思索之下,却复又平和,幽幽问道:“太后,你是不是一直记恨我……娘她当年弃你而去。”
我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太后的脸色瞬间狰狞,眼中流露出几如冤鬼般的怨恨之色,她望着我,笑容中带出无比阴森的寒意来“果然不亏为是蕊月最心爱的女儿,连报复的方式都那么相同。哀家伤了你的心,你便反过来伤哀家的心,偏偏脸上还要装出那副无辜无奈的表情。”
说着,两道犀利冰冷的目光死死盯向我,若非我意志坚定,这一瞬之间,便已仿佛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饶是如此,我也不敢再跟她对视,垂首敛目,低声道:“飞雪不敢,也不愿伤太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