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太后规定我每日晕昏都要到她宫里去定省。我刻意避开其他妃嫔去定省请安的时间,往往要么早,要么晚,怕就怕再惹出点什么事儿来。可是,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我再怎么躲、再怎么避终究还是会遇上。
这一日,太后的气色还是不错的,神色也似乎是平静,可是那平静下面竟让我觉得像海潮般汹涌着的怒意。“席花晨!!”她照例如是问我“最近皇上还有没有召见你?!”
我照例如是回答“禀太后,未曾!!”
“好,你退下吧!!”太后懒懒地说到。
到说着,却见欢喜上来,对着太后一阵耳语。
太后的怒意显然被她的这一阵耳语给带了出来,“怦”一下,将手中的茶盏扔到了地上“银衣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枉费哀家如此苦心地栽培她,自己没本事留住皇上的心,就只知道吃醋撒泼,如此在哀家门前哭哭滴滴,闹成什么样!!”
正说着,却见银衣神色狼狈,双目红肿地走了进来,一见到太后,便跪在地上哭诉道:“求太后给臣妾作主。”
太后冷冷的目光拂落在她的面庞上,语气平和“你好歹也是个贵姬,哭成这个样子,成何提统?!起来说话吧!!”
银衣见太后话中并无责怪她的意思,越发大了胆子,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哭道:“皇后欺人太甚,竟当着德妃、淑妃她们的面,嘲笑臣妾的出身。”
太后见她如是模样,秀眉蹙得更紧,语气颇有些严厉起来“给哀家起来,你也不看看哀家这屋里还有没有什么人,哭哭啼啼的作什么?!”许是一时觉得自己语气过于严厉,又含了笑,婉转道:“阿喜,去把皇后孝敬哀家的上好普尔沏一壶来,给银衣定定神,再把皇后亲自做的桂花糕也拿些来给她尝尝,瞧瞧银衣这孩子,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一哭又没完没了的。”
银衣听得太后如此柔声安慰,总算心情好了些,随即便看到了尴尬站在一边的我,抬起头,以黑得发亮的眼眸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连忙低头道:“太后,若没什么事儿,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太后眼中有不怀好意的光芒一闪,淡淡道:“花晨,你先别忙着走。阿喜,你给花晨去备上茶水和糕点来。”说着,她施施然地下来,走过来拖着我们俩人的手,将我们牵到她的御塌之边道:“银衣、花晨,你们俩个都是自小打哀家身边长大的人,虽然一个是京城这边的,一个是隐龙山庄里头的,都没见过面,但好歹也是跟着哀家苦过来的。如今哀家身边除了一直服侍的阿喜之外,也就和你们亲些了。”
银衣脸上凝着笑,回过头来,却以从没有的险恶目光,瞪着我。太后拍了拍银衣的手,盈盈笑道:“银衣呀,你也别计较皇后嫌弃你的出身。放眼这宫里诛多贵人,你的出身的确低了些。但对于哀家来说,这却是件好事,要知道,宫里那几位,可都是颇有家世的。连哀家平时跟她们说话,都要细声细气,唯恐一个不当心,就惹上外戚之祸。更何况你这样的身份?!哀家知道你自小在隐龙山庄服侍皇上,这么多年来的付出,远非宫中其他的人可比,但,你要知道,这宫里,可比不得是民间,有时候感情再深,也得要看看对方的地位和身份。这人呢,最要紧的便是知足二字,宫中其他女子笑你几句,你就让她们笑去吧,反正,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最要紧的是你要想办法抓住皇上的心,可别再惹皇上着恼了。否则,将来人家的孩子个个封王的封王,封地的封地,唯你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孑然一身,身单影只那可就不太好了。”
太后言语听着是句句安慰,可却让人愈听愈不是个味儿,听到了后面那四个成语,可讳字字诛心了。大殿深处的烛火被春风吹得有些飘摇,殿外花坛中各色艳丽的花儿摇曳多姿,轻淡的芬芳幽幽弥散在整个毓敏宫,可太后的言语生生却是将这份初夏的温暖和美丽扭曲得令人不寒而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