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如此,心中一惊,知道大事不好,想要硬下心肠不去理她,但眼见她磕头磕得连额头都肿了起来,脸上又一副彷徨无措的惊慌模样,心下不禁生出怜悯,细想了下,她这个从来不跟我接触的人,这么找上门来,必定早就惹人注目,就算我现在把她赶走,那也没用。于是,向玲珑使了个眼色,玲珑立时转身,将所有窗页都关得严严实实,站到了殿外去查看。我向妍巧招了招手,将她带入内室之中。内室的鼎炉中香烟袅袅,吞吐出淡淡的清香,床上,忆柳因为春困,一早睡下,迷蒙间见我领了个人进来,不由吓了老大一跳,腾一声坐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她惊疑不定地问我。
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她一听到妍巧跪于地上让我救她景阳苑上下性命之时,立即便叫道:“慢着慢着,这事我不想听,你要多管闲事,也需得等我出去再管。”
我白了她一眼,冷哼道:“她一个景阳苑的宫女,如此鬼祟的打扮找上我乾西馆的门,只怕不能瞒得过这宫中有心人的耳目。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你便听听看这是什么祸事,也好有个对策。否则将来万一事有差错,就算你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家必然也以为你知道了。就算你死不承认又怎么样?!人家照例认定你是知道了的。”
忆柳无奈,只好愁眉苦脸地坐在那儿,听妍巧细讲分明。
仿佛有些不适应这昏暗、低沉和压抑气闷的气氛,妍巧深吸了口气,方才缓缓开口“从前太妃她怕光、怕火,从不肯让奴婢们给她梳妆打扮,也从不在白天出来,她总是躲在角落里,半夜三更的时候又常常偷跑出来看着灯笼发呆。后来,丽太妃用过充容的药后,病情渐渐开始好转,神志也逐渐开始清醒,她已经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也已经知道干净,开始让奴婢们给她梳洗打扮了起来,她不再怕光,怕火,开始白天出来走走,晒晒太阳。有一度,她还要奴婢请充容到景阳苑中作客,说是要亲自谢谢充容。奴婢知道充容对此事颇有忌讳,所以一直也就拖着,并不按太妃说的来找充容。”
忆柳轻咳一声,转向我问道:“当时你救我之时,曾说过假借一位太妃治病才能出来见我,这位太妃便是丽太妃?!”
我点了点头,听妍巧继续说下去。
“本来奴婢以为太妃的病已经好了,不想,那一日在御花苑遇到一个人后,太妃她……她竟然颠狂了起了,她……她胡言乱语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我们景苑宫的每个人人头落地,奴婢实在不得已,这才到充容这里来求救。”说到这里,妍巧浑身一颤,脸色惨白,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我听她如此一说,不由自主地望向忆柳,两人互看一眼后,不禁各自惊心“妍巧姑姑先不要急,慢慢说,太妃她……到底遇到了谁,她到底说了哪些足以让你们每个人人头落地的疯话。”
妍巧浑身发抖,很快又鼓起勇气“前几日,奴婢陪着太妃至御花苑里散步,这时,隔着走廊,太妃远远看到了正和太后说话的菰亲王,顿时,她整个人都傻在了那儿。奴婢见她神色不对,怕她冲撞太后,于是也没现身向太后和菰亲王行礼,就扶太妃先行回宫。太妃回宫之后,一直痴痴傻傻,奴婢正想去请御医,谁知道,谁知道她突然就叫嚷了些疯话起来,吓得奴婢不顾礼仪,连忙上前将她的嘴巴捂住,经此一吓,可只要奴婢一放下手,她就翻来覆去地重复着那些话,奴婢害怕极了,怎么也不敢再去请御医了。”
此时,正值满月,明晃晃的月亮光线透过斑驳陆离的窗格落在我的身上,亮腾腾的,可是我愈听妍巧的话,却愈觉得眼前发黑,丽太妃到底说了什么疯话,才会令到这宫中的老人吓成这个样子?!
我的一颗心在怦怦乱跳,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说吧,丽太妃到底说什么了?!”
妍巧浑身哆嗦,吞吞吐吐道:“太妃她……她说……她说……八皇子,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死我。不是我放的火,不是我放火烧死皇后和你……儿子……!!”
天呐!!“我放火烧死皇后和你……儿子”这话的意思,这话的意思……
“住嘴!!”猛听一声娇喝,忆柳突地站了起来,她心情激动,头上的钗环不停颤抖,以至于那钗环滑落于地上了也不查觉“你们家太妃是疯的,你也疯的不成,你不光不好好看着你家太妃不说,还把这等疯话到处乱传,你简直是胆大妄为!!”
我心中也忙乱无比,微微咬唇,双手不由得攥紧拳头,掌心传来的轻微痛楚,令我在瞬间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