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森森的落在殿前那棵被雷劈断了的石榴树上,细勒出石榴树那残缺的半截影子来。天地万物,在月光之下,倒是可是显现身影,但是人心呢?!人心到底在什么时候才能显现得出它真实的一面来?!
“你是说,皇后的事,皇上明知道她是冤枉的,但仍将错就错了?!”忆柳倒吸了口气,面容也微微扭曲着。
我缓缓说道:“记得当日姊姊被皇后陷害,皇上曾经说过:本来后宫之中争风吃醋,收买几个奴才害人也就罢,可若是有人要把手伸到朕的大内侍卫营来,那可就真不应该了。若是这个人非但把手伸到朕的大内侍卫营来,而且还伸到朕新升的那些官员当中,那么,他岂止是不应该,简直就是该死了。听说春闱考试的时候,国丈便是主考官,二相里一结合,我觉得,皇上心里是知道国丈判国通敌一事是有蹊跷的,但他不过将错就错,就此而将国丈铲除了去。”
“而你觉得之所以会有国丈和恒王书信来往的证据,是因为你姊姊看了国丈写给皇后的条子,然后着人模仿国丈的字迹,再冤枉国丈,借以除去皇后,对吗?!”忆柳托腮问道。
我点点头,望着窗外,眉头微微蹙起,有些喃喃道:“是的,她这人,行事一向毒辣,出手一向冷酷。再加上多半已经摸透了皇上的心思,所以,才会给了皇后如此雷霆之击,这一招通敌叛国,足以把皇后打压到九幽地狱之中,无论皇后生男生女,对她已然再无威胁。忆柳,虽然我明知道淑贵妃这次一定会出手帮我们,惠妃绝难逃一死,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夜无色的种种手段,我这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心惊肉跳之感。”
忆柳脸上一惯露着的也笑容也慢慢收敛,她的身形微微僵硬了一下,轻声道:“二妹,你这话说到我心堪里去了。我一想到你姊姊表面上温柔似水,任人揉捏,实则凶残毒辣,呲牙必报的性子,心里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也不知道咱们这次借淑贵妃这手除去惠妃,她会有什么反击手段。”
我垂头想了想,说道:“咱们的计划本来就是由淑贵妃来揭露惠妃害人之事,然后再让义兄和蔷薇出面指正姊姊,说她勾结天杀组织,残害忠良。义兄和蔷薇的指正基本都是真实的,只不过为了留曦景一命,把恒王换成了惠妃而已。要不,我让玲珑再催一催翼之那边的人?!恒王行痕诡异,义兄和蔷薇一直没能找到他,反而却因没有刺杀皇后,而遭到了天杀组织的追杀,不得已躲了起来暂免风头。如今,我已经把他们躲藏的地址给了翼之那边的人。但是,相信如果他们快马加鞭的话,应该赶得及淑贵妃的这次家宴。”
“罢了,你也别催他们了,万一暴露了行踪,反而不妥,还是听天行事的好。”忆柳摇了摇头“若是实在来不及,惠妃这事一了,咱们多加小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是了。”
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笑容清婉,整个人显得飘渺异常,这一瞬间,我望着这个月光洒落在身上的美丽女人,只觉得心头突突乱跳,竟然生出了好一阵不祥之感,刚想再说什么了,她却似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思般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梨嫣临终前曾交待含烟保护你。虽然我们不知道梨嫣和你姊姊之间有什么纠葛,但相信万一你遇到危险,含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大不了这样,等惠妃之事一了,你去向皇上请求,把含烟要回来。有她这个绝顶高手在咱们宫里坐镇,也不用怕天杀组织的杀手来干掉我俩。”
我深深的凝视着她,心里感触颇多“真没想到,在这宫里,最后成为我夜飞雪真正朋友,成为我姐妹的,为我考虑最多的,却是从前的死敌。”
她含笑摇了摇头,随即起身理了理衣服,月光照在她那多彩的裙幅上,折射出潋滟的光影“得,被你这么一拍马屁,少不了趁现在天色还早,再去德妃那宫里头走一趟。说什么好呢?!哦,对了,就说你今天被皇后骗了利用了,呵呵,我猜德妃娘娘准保爱听。”
这一刻,我想起突然变得狠毒无比的姊姊,再想起因她而死的爹娘,只觉悲从心来,寥落无迹。
“大姐,谢谢你!!”我嗫嚅道:“若不是你,我一个人真不晓得该如何在这宫里撑下去。尤其是姊姊变成了这样之后,若不是有你时刻在我身边提醒我,令我可以保持着清醒的理智,我……”
忆柳瞥了我一眼,眸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微笑的模样是那样的清雅出尘“你莫要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因你的勇气和执着,我才会有勇气和执着。其实,愈是跟你深入接触,愈是觉得你为人的简单和单纯。阴谋诡计和种种算计不过是你被逼到极至时自保的手段而已。你这样的人,最是受不得欠别人的情,受不得别人待你的半分好。其实,你真的不适合生活在这深宫之中,金丝鸟笼里不应该关着倔强的小鹰,深宫中不应该留住向往自由的夜飞雪。”
“你还真了解我。”想及姊姊从小看我长大,竟不如忆柳这个昔时的仇敌对我的了解,声音中都带了哽咽,顺手拿起了茶盏,将冰凉的茶水事着丝丝缕缕的痛楚一饮而进,强咽入腹。
忆柳笑了起来,烛光摇曳之间,但见她顾盼多姿,分外美丽多彩神采“正因为我了解你,所以我才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帮你,岂不就是等于帮我自己?!你知道的,我这个失了帝心的昔时娼妓,若没有别人的帮扶,根本就无法存活在这深宫之中。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所以,当你给了我一丝生存的希望之后,我又如何能不珍惜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