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我等了她许久,但她仍是没有回来。
我急了,便让玲珑去找人,很快玲珑不顾礼仪疯了似的奔了进来,她流泪满面,整个人都沉浸在掩饰不住的哀伤与震惊当中。
“忆……柳呢?!”我见她如此模样,心都凉了,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问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抖了起来。
玲珑“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哭道:“大姐她……她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我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至脚一片冷冰。
“她……她……”玲珑哽咽着几乎失语“她淹死在御景湖里了……”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地炸响开来,我整个人被炸得几近瘫倒在地上,我的眼里瞬间一片血红,涛天的悲愤如同汹涌澎湃的狂潮,顷刻将我的理智浸吞得一干二净。
“死了?!不,不可能,她在哪?!在哪?!在哪?!”我嘶叫着,声音不似人类,倒似来自地狱的冤魂。
玲珑嘤嘤哭道:“德妃娘娘说大姐是枉死,因而送去了安乐堂里。”
安乐堂?!
我顿时想起了那个地方,这儿是专门用来收容有病的太监和宫女的。它像是一个养病的地方,又像是一个地狱的中转站。但凡宫女染病,或者年老无依,或者触犯了宫中禁令,她们就有可能发放到此地。宫中有些枉死的低位妃嫔和犯错而死的妃嫔,死后也会被放到这儿来。
大滴大滴滚热地泪水,从我眼中不断滑落下来,猛然间,我从床上跳了起来,赤了足从乾西馆中直向静福奔出去。我奔跑的样子,惊坏了外殿上正在绣花的灵香和其他小宫女。
此时此刻,我的心,真是如万把钝刀在慢慢凌迟一般,我悔恨无加,痛楚无比。伤心难过惋惜心痛自责内疚等种种复杂情绪,激得我几乎又将吐出血来。
突然之间,忆柳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全都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了。她从前是怎么样一次次地骗我的,后来又是怎么样一次次地帮我的。如果说翼之给我的是我在这后宫里挣扎求存下去的勇气的话,那么,她给我的,却是在这里能够活着感受的温暖。尤其是在我知道了姊姊是那样的人之后,在她给我的温柔和关怀之下,我心中的伤痛不知不觉得减少了很多。
她的一生,从低微卑劣开始,到悲苦凄惨的逝去,真正应了“红颜薄命”这四个字。可是细细追忆,她所做的一切,她所求的一切,仅仅不过是为了“挣扎求生”而已。
可是,挣扎求生,挣扎求生怎么就这么难,怎么就这么难呢?!
哦,忆柳,忆柳,我的好姐姐,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
最后的笑语,好似预兆一般的感觉,那一时犹豫,竟成永诀,若我拉着你不让你去,现在又会变成怎么样?!
我拼命的奔跑着,剧烈地喘息着,透过泪眼的朦胧,我看到了整个皇宫,如同一只吃人的怪兽一样黑森森的阴沉着,向我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巴。
玲珑跟在我身后,一个踉跄摔于地上,她顺势伸出双手,死命抱着我的双腿,抑制着哭声轻喊道:“二姐!!二姐千万要冷静!!大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呀!!灵香已经赶去求见皇上了。你……你无论如何要控制好自己,千万不要义气涌事呀。”
我被她这么一抱,身子不稳,于是摔倒在了那儿,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只觉得满腔悲郁,如岩浆一般压在心里无处喷薄,胸口更被堵的似闷住了一般,令得我气息难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