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了闭目,只觉得脑中一片冷澈,待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喉咙之间堵得厉害,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苦涩无比地说道:“我从没想过要她死,我让你告诉绿鬓她虐待舒心的事,是因为我算准了皇上必然会因此而罚她。我让洁华准备了药,是想让她一直病着,糊涂着,让她知道她的生死都控制在我的手中,这样,她就不会泄露我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去找过舒心,并且跟她来往过密的秘密。可……可我以为,皇上最多不过是打她几十板,我甚至做好了她被关到暴室里该怎么样做的准备,我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去对待她,我……”我默然低首,片刻才道:“我真是造孽,一条人命,又一条人命就这么毁在我的手里了。我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报应的!!”
玲珑眼中隐现泪光,声音低柔道:“若是真有报应,我相信也不会也不应该报应到你身上的。二姐,其实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秋霜今日的果,皆是因为当日种下的因呀。”
我将她扶起,强忍着心里五爪挠心的烦乱不安和内疚,道:“我明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其实并不后悔自己这么作,只是……”
只是,他这样的惩罚实在太严重,太残忍,太可怕了,他的所做所为,越来越暴虐,他太让我心寒和害怕了,他简直就是面如谪仙,心如蛇蝎,现在,我只要一想起他温和的笑语就不禁会连连发抖。
玲珑用手替我拢了拢方才被风吹乱了的鬓发,不无担忧道:“二姐能明白,那是最好,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仗着自己是薛神医,也不顾自己的身子有多弱,胡乱吹风,胡乱吃酒,全然没半点神医的修涵。”
我心中郁郁,勉强挤出丝笑意道:“你倒还真会抓紧时间埋淘我。”
玲珑也笑,笑得有些夸张,好似这般夸张的笑法就会让我心安一般。然后,她服侍我在床上靠下,拿软靠垫在我的腰部,又伸手替我掩好被角,柔声道:“你好生歇着,别多想了。一会儿姜汤熬好,热热的喝下去,发一身汗,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觉醒来,便又是新的一天。”
待要转身出去,却被我伸手拉住衣角。我神色虽然平静如水,但目光之中到底还是流露了一丝惊悔的涟漪“我害怕,我不要一个人睡,你留下来陪我。”
玲珑望着我的目光中有着无尽怜惜,她轻叹道:“二姐且放心,我那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
不一会,洁华将姜汤端上来,我勉强喝了下去,随后打了个哈欠,头斜斜地靠在床榻之上,闭起眼睛,有了些许睡意。只是在那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时候,我的鼻腔中总有一股腥腥淡淡的味道,那味道几乎跟血腥味一模一样的。只是,如今我这屋子满屋繁华,熏香用的也是最好最香的梅花香料,又何来这有这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用轻柔的绵巾不停擦拭着我额头的冷汗,又似乎听到洁华在问“主子可是梦魇了?!”
玲珑回答“主子的梦魇自开始以后,便从未再停过。”
洁华又问“主子自己精通医术,难道也根治不了吗?!”
玲珑的声音里略有些倦容,淡淡道:“恶梦始终未醒,又有何来的办法根治这样的梦魇?!”
洁华沉默一会,语气中带出了深深的懊悔和呜咽之音道:“我原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害得主子这样难受。”
“你不用自责。”玲珑柔声安慰道:“放心,咱们的主子坚强得很,不过是梦魇罢了,主子虽是怕得厉害却从不会逃避。”
连着几日,都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雪,凌厉的寒风更是一阵比一阵够劲儿,发出尖锐的啸叫声,吹到人身上,便是连骨头都会冷得生疼。我躺在贵妃塌上,靠在窗前,望着绵绵飞雪,只觉得头脑微微晕眩。玲珑坐小秀垛上,专心的做着绣工,而整个内殿静到了极致,除了小炉之上红泥小壶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开水冒泡声,便再无其他声音。
过得一会,洁华过来传话,说是德妃派人来请各宫的妃嫔至景阳宫赏雪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