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蝶怔忡地眨了眨眼,才看清周围景致。破旧的木屋,墙上已是斑驳一片,身边这个少年衣衫也是寒酸之至。
冰蝶极力回忆着前尘旧事,却听见少年开口问道:“姐姐,你的眼睛为什么那么肿呀?”
冰蝶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才感觉到眼睛的酸涩难耐。鲜血,浓烟,白烨的笑声,寒辰烨的冷箭,都立刻回到了她脑海中。她忽然凄声尖叫着滚落下床,踉跄着跑到屋外。
小河潺湲,那木筏被系在了岸边。看来,她是随着河流漂到了这里,而后被这个少年救下。她忽然回身抓住那个少年的手:“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公子?”
少年被她弄得有些瑟缩,眨着大而明亮的黑眼睛道:“没见过,我是看你昏倒在了木筏上面才救下你的,别的人没见过。”
冰蝶忽然失去所有力气,跌倒在地。
少年慌了神:“姐姐,你怎么了?”他慌乱地问东问西,冰蝶却觉得全身都一寸寸凉了下去。
良久,冰蝶缓缓起身,一步一踉跄地朝前走去。少年在后面高呼着:“姐姐你要去哪里?”
冰蝶魂不守舍地道:“我要去找他……他不会死的……”
少年虽有些混沌,却还是追了上去:“姐姐你要找谁,我对这一片熟悉,我带你去吧。”
在少年的引路下,冰蝶竟真的一路找到了爆炸的那个地方。她近乎疯狂地奔上前。
那里已是一片烧焦的废墟,隐隐可见遍地血污。她也顾不得肮脏,用手一层层刨开断壁残垣。少年睁大了眼睛:“姐姐你不是要找人吗?”
冰蝶却哭了起来,手上已经出血,却没有停下动作。猝然,她指尖一顿,似乎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她立刻将它抠出,却更是绝望。
那是白烨的青玉面具的碎片,在爆炸过后虽有焦痕,却依旧莹润沁凉。
冰蝶将它视如珍宝般收进怀中,却更加用力地向下挖着。如果面具碎片在这里,白烨说不定也在这里。
少年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抱胸道:“姐姐要找的人不会被埋在这里了吧?这里爆炸看起来这么严重,不可能生还的。”
冰蝶却失控地高呼:“不会的!白烨他不会死的!”
少年被吼得一震,嗫嚅着不再言语。冰蝶却含泪咬牙,继续搜寻着。
蹭蹭灰烬拨开,居然现出两支利箭来。虽然已经被爆炸的火焰烧得乌黑,却依旧可以看得出,这是当时寒辰烨狠心射向白烨的那两支。
冰蝶忍住哽咽,将周围的灰烬都拨开,心在那一瞬间如死灰般沉了下去。一具乌黑残破的骸骨,胸口处插着两柄利箭。虽然血肉全无,骨骼也已经残破不全,但是当时身中两箭的,除了白烨,还会有谁呢?
冰蝶停下了所有动作,睁大了虚空的双眼盯着遗骸,嘴唇微微翕动着。
白烨,你真的不要我了……
是啊……怎么可能还活着呢?他本就中了寒辰烨射来的致命的两箭,即便不爆炸也会很快丧命九泉。更何况他还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药,如何可能生还……他竟是从一早,便预算到了这一切,准备与追兵同归于尽吗……
白烨,你说过,死了让我给你复仇。可是此刻,你把杀了你的寒辰烨也拉去见阎王了,我还找谁寻仇去?
冰蝶忽然崩溃地捂住脸颊,呜咽声逐渐放大,变成了绝望的嚎啕大哭。
少年脸色微微颤了颤,轻轻上前:“姐姐……”
冰蝶如行尸走肉般被少年拉着回到了那栋木屋。一路上,少年滔滔不绝,似乎想让她开心起来。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从哪里来啊?”
“姐姐,我叫秦卿朔,你可以叫我阿朔。以后你就住在我家吧,我可以陪着姐姐的。”
“姐姐你知道吗,我家边上那条河里有好多鱼,我去抓了给你吃。”
“姐姐……”
少年似是极委屈地回头望了一眼始终不答话的冰蝶,却在看到她已经空洞无神的眼睛时又瑟瑟转回头去。
冰蝶也不作反抗,任由他扯进了木屋,却看到了一个长胡须、衣衫邋遢的中年男子。他一见到秦卿朔,便破口大骂:“混账!死哪里去了?还不快些做饭!”
秦卿朔浑身一颤:“知道了,爹。”
被秦卿朔唤作爹的那男子名唤秦武,此刻依旧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还不快滚去!还有,这个婆娘是谁?你这么小便要娶妻?她家里可有钱?”
秦卿朔这才有些愠恼地回应道:“爹,你胡说什么呢?她是我救下来的一个姐姐,我准备收留了她!”
秦武又是河东狮吼,唾沫都随着他骂骂咧咧的话语四处飞溅:“死小子!还嫌家里不够穷是不是?你带来这么个臭婆娘,要钱没钱,能顶啥用?”说着,秦武走上前来,狠狠推了一把冰蝶。冰蝶已如灵魂出窍般,动也不动地任他推搡。
秦卿朔却跨步挡在了冰蝶面前,少年只及冰蝶肩头那么高,却极有男子气概地喊道:“爹!救人于危难,这是学堂先生教给我的!我们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不顾!”
秦武面红耳赤,冰蝶这才近乎虚脱地缓缓开口:“我走……我走便是了。”说着,冰蝶转身魂不守舍地向外走去,秦卿朔却急忙一把拉住她:“爹!我不管,这个姐姐我留定了!”
秦武依旧骂骂咧咧,眼睛却仔细打量起冰蝶来,一面粗鲁道:“滚去做饭!”
晚膳过后,冰蝶了无生趣地早早躺下了。秦武似乎还在喝酒,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秦卿朔无奈地去洗刷碗筷了,冰蝶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
这时,木门忽然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冰蝶也懒得去看是谁,却只感觉到一个黑影来到床榻边,而后一个庞大的身躯重重压了上来:“小美人,你既然没钱,那就给我享受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