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蝶的笑意似乎凝结在了脸上,更添森冷:“梵心律第二十六条,宫中遇人须先行礼。依长幼贵贱,次第不等。谢妹妹与我同为秀女,身份上算是平起平坐;论年岁,我长妹妹三岁。所以,妹妹该先给我行礼才是。”
谢玖馨立刻气结,扬起掌便欲扇过去,冰蝶却不躲不闪,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便是那股坦然淡定的笑,让谢玖馨停住了。那股森冷沉静的笑,分明在说,你若是真敢动我,便是违逆了宫里的规矩。
没想到一介草民,咬起人来也这样厉害。
谢玖馨气得不行,却不好再发作,极力忍着怒气,不情愿地微微福了福身子。她堂堂谢家三千金,何时受过这等气!谢玖馨拼命地忍住怒火,却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冰蝶冷冷嗤笑一声,却也作罢,摆摆手离开了。
到底是新人,到底是年轻,那点心思一览无遗地写在脸上。
她知道谢玖馨从此记恨了她,也知道以这样的节奏下去,她估计得在这群秀女中得罪不少人。可是,愈是这样,愈是容易格格不入,愈是容易脱颖而出,不是么?
为了见到乌塔芬娜,她必须通过这次选秀,否则累得半死跑回皇宫却被埋没在这群秀女中,那**就很尴尬了。
不出几日,便到了交女红成品的日子。冰蝶揣着一块丝绢,佯作漫不经心地偷看前边几个秀女的绣品。
不是鸳鸯戏水、游龙戏凤,就是红梅映雪、接天连叶。虽然手艺是精湛不错,可是这些题材总归是太老套了些。冰蝶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却很快垮了脸。说白了是自己不如人家在说风凉话罢了……冰蝶偷偷看了看自己掖在袖子里的那块丝绢上的图案,不禁满脸黑线。
这一关,真的只能靠公孙锦的关照通过了。
很快公孙锦走到了她面前,冰蝶盈盈一拜,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公孙锦。公孙锦的瞳孔是灰黑色的,沉静而淡然,能给人无形的压力,却也能给人瞬间安定下来的信心。冰蝶从公孙锦眼里,读到了后者。
毕竟有约在先,公孙锦一定会帮她的嘛,嘿嘿。于是乎,冰蝶很放心地把丝绢拿出来塞进了公孙锦手里。
公孙锦心领神会地把丝绢揉成一团塞进袖中,可是,公孙锦还是瞥到了一眼那块丝绢上的图案。连公孙锦这样淡定的人,也不禁黑线了一脸。几团各种颜色的丝线缠在一起,人不人鬼不鬼的图形,旁边还偏生用漂亮的蝇头小楷题了几句诗。真的是……好抽象派啊……皇后娘娘,一别多时,您老这女红还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冰蝶也嘿嘿一笑,很不要脸地用眼神表示:徒儿学不好,都是师父的问题咯。
公孙锦略带无语地抬眼看了看不要脸地笑着的冰蝶,也不多言语,将那块丝绢好好地藏在袖中便要往下走去。可是,一个尖利刁钻的声音响起:“公孙嬷嬷,你为何不仔细看看邱素荷的绣品?”
循着声音望去,是谢玖馨。
冰蝶立刻一万个草泥马,这谢玖馨真心跟她杠上了是吧?
谢玖馨却不依不饶:“公孙嬷嬷,每个秀女的绣品您都会过目,为何邱素荷的您却看也不看直接收入囊中?莫不是有意包庇?”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教引嬷嬷与秀女勾结串通,可是死罪。
公孙锦却不紧不慢地转向谢玖馨,一步步款款走向她。莲步轻移之间,尽显风姿傲骨。冰蝶看着,都不禁惊叹。不愧是公孙锦,在这样被质疑的情境下,依旧这样淡定娴雅。
谢玖馨也被公孙锦的步步逼近吓住,脸上的嚣张气焰退散了不少。公孙锦站定在谢玖馨眼前几步,柳眉一挑,凤眼微斜,凌厉的气势立刻将谢玖馨的气焰全部扑灭了去。
“怎么?你质疑老身收了邱素荷好处,刻意包庇她?”四两拨千斤,幽幽一句反问,谢玖馨立刻说不出话来。公孙锦冷哼一声:“那老身倒要问问你,梵心律第九十八条说了什么?”
谢玖馨脸色立刻白了。
公孙锦冷冷一笑:“宫中为人处世须以诚相待,不得疑心重重。检举须有证据,口出狂言者,杖刑四十。”
谢玖馨额上沁出涔涔汗珠。
冰蝶看着,松了口气。公孙锦的气势,她完全无需担心。
见谢玖馨不再反驳了,公孙锦冷冷一甩袖,正要接着去收下一个秀女的绣品,却响起了另一个清脆冰灵的声音:“公孙嬷嬷,我们不是怀疑您,只是须确保选秀公正。既然谢姐姐提出了此话题,公孙嬷嬷若是心中坦荡,何不将邱姐姐的绣品拿出来与我们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