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娘将孩子塞给孟田他老娘,这才出来解了围,大春娘恨声而去,段权媳妇儿冷笑着翻着白眼儿。完了左大娘将段权媳妇拉一边儿叽咕半天,算是对她今天仗义相助、义气出嘴的行为表示了肯定。
从此大春娘就跟耿青家和段权家恨上了,她也没借口消遣人段权家,便四处开始埋汰耿青。她跟人说,这孟田就是看上了耿青的家业,所以这才巴巴儿地臭不要脸地做了上门女婿;说耿青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就是因为没男人要,所以她才降低要求跟了孟田这个老鳏夫。还到处说什么孟田迟早要变着法儿地把耿青的家业给吞掉,说什么耿青呆头呆脑混不自觉……
可以想见,这村里哪有什么秘密,不多久那些闲话便传到了耿青家所有人的耳朵里。耿青与孟田夫妻还算和睦,听了这话不过一笑置之,谁也不当回事儿,倒是左大娘听到耳朵里不舒坦了起来。
再说相爱容易相处难,一个家里除了夫妻关系尚可调和,两个老太太在一起难免有些摩擦与隔阂,再加上大春娘在外面瞎说一气,左大娘虽然也知道这婆娘是在故意挑事儿,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渐渐对孟田他娘看不顺眼起来。
一般情况下孟田他娘会忍了,可左大娘这嘴有时候也挺厉害,当着那夫妻俩和小田齐,她还尚会收敛,可有时候这两口子外出或有事进山什么的,这两老太太就在家里斗嘴。
一个说另一个不讲卫生,衣服都洗不干净,上个茅房还给尿在踏板上;另一个则说她饭做的难吃,好好的食材都给糟蹋了;要不就是谁给小田齐喂饭喂的太快了,再不就是菜地里的菜为啥不按顺序拨,弄得地里这秃一块那秃一块的啥的,总之一句话,两人没事儿就磨嘴皮子,等耿青两口子一回来,两人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姐姐妹妹喊得贼甜来着。
段良柱在耿青家帮忙,虽然他被左大娘叮嘱不许说她俩老婆子斗嘴的事儿,但他瞧这俩婆子成天跟小孩子似的,便悄悄儿跟耿青讲了,耿青知道后也不作声,好歹两个老太太还顾忌着小辈儿,只要不乱,随她们去了。
就这么,日子在状似平静中流淌着。两老太太有时候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斗完两人又商量:“嗳,咱俩捣腾归捣腾啊,谁要是让孩子们知道了,谁不得好死!”
“你只要不说,谁会不适闲儿?”
“瞧你那泼辣样儿,刚开始还以为你多贤慧呢,哪知道一吵起架来,就跟母大虫似的,可别让孩子们给看出来了。”
“你才泼呢,你不泼你带一闺女能有今天?”
“啧,这话说得跟你不泼似的……”
于是,这种场景经常变着花样儿地重复又重复,这日子是虽平静却又波澜起伏,船虽颠簸却始终坚定前行。其实两个婆子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她们都是风霜几十年的老人,就是吵的再热闹,她们也守着各自的底限,毕竟成家不易。
又是一年春回大地,三月间,山村里到处绿树葱茏,天气已暖,耿青居然查出有孕。当镇上的赤脚医生孙老头笑眯眯将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蒙了。本以为她这辈子也无所出了,没想到老天竟送这么个大礼给她。孟田在自己这辈子经济条件最好的时候又得一子,心情也是激动十分,两老太太终于有了共同的利益钮带,再加上多子多福的古老信念,也是高兴得一个月没吵架。
当消息送到京城卫溱的手中,已是四月底了,收到消息,她一边为耿青高兴,一边又为自己黯然伤神。去年珊瑚和赵玲先后嫁了人,元姚将身边的荆儿暂时给调到卫溱身边伺候,年底的时候元姚也生了一个女宝宝刘苏儿。生完孩子,元姚怕卫溱身边的人不得用,便请了奶娘奶孩子,她则又跟在了卫溱身边帮衬着诸般事宜。
每月月事来临之时便是卫溱胸闷气结之际。她非常清楚,不论在什么时候,人活着就得有希望,而孩子则是一个人最大的希望。没有希望地活着,即便你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你也会觉得活着跟一块行尸走肉一般,除非,你有强大的内心,或者你有伟大的理想和重要的事业可以将岁月盈盈充斥。
卫溱自认这些都没有,居安思危的思想根深蒂固地盘旋在她内心最深处。赵牟待她再好,在她看来,终究是随时可以成为外人的人。婚姻是两族或两人的感情盟约,它的缔结抑或因为利益和爱情或其他一些因素,但最终也只有双方共同利益的契合,才会使这种关系更为稳固。如何使这种利益的契合达到顶峰的,毫无疑问孩子是最自然的重要桥梁。
凡人都这么想,卫溱再能,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小暑时节,卫溱心情烦闷,月事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不是提前两天淋漓缠绵而至,便是血量大减。卫溱唠叨着人还没老呢,卵巢就衰老了,不由得更是焦虑。再加之天气渐热,她便变得萎靡起来。赵牟心下奇怪,有天叫住元姚道:“阿溱怎么了,怎么这段时间老是蔫蔫的?”
元姚也不好当着他面儿说月事不顺的事儿,便咧了咧嘴道:“前些时就是听说老北边的那个朋友叫耿青的怀了身子,所以小姐就有点着急了……”
“是吗”,赵牟居然笑了一下。元姚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如此,心中很是纳闷。
得知症结所在,赵牟傍晚回来便想着安抚她一下。听说她在书房,便直接走了过去,到得门口他放轻脚步,探头一瞧,这人正坐在桌边发呆呢,面前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写,干干净净的。他暗自叹了口气,笑眯眯地上前道:“干什么呢,最近怎么不高兴?”
“赵七……”她委屈地瘪了嘴,“你能不能叫高先生再来帮我瞧瞧,我到底是有毛病还是没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