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婚的圣旨下了之后,事情变得很顺利,皇恩浩荡,就是不顺利,也要变得顺利,事实上事情真的很顺利。
接到圣旨的那天,风清正在北地魏侯府中无语静观秋之落叶。宣旨的太监,宣读完圣旨后,加了一句:“这道圣旨虽是皇上颁的,却是秦皇后的意思。”
风清听了之后,二话没说,提起衣襟跪下来:“微臣接旨,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道圣旨之前,晋封秦贵妃为秦皇后的圣旨早就传遍了天下,自从十月底的天神显灵的事件后,秦贵妃一度成为民间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对象。
圣旨颁完了后,结亲的两家商定了成婚的日期后,上了折子给皇上,也算全了这桩喜事了。喜事定在来年春天三月底。
雨菲生下文恬公主后,出了月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正月了。皇宫中一下子多了个孩子,多出来的热闹却不止一点点。前太子离开了皇宫,二皇子圆子便破格成了大皇子,琅儿成了二皇子,最小的甜儿却是最大的公主。三个孩子全都住在朝阳殿。两个大点的皇子一岁多,刚刚走稳路,总喜欢四处撒欢,奶娘跟在后面提心吊胆的,殿中的热闹程度可见一斑。
庆历六年,雨菲迈入了二十一岁的年龄,女人只要一越过二十岁,往后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风清的婚事,是雨菲自己向皇上求的,而且吕嫣跟在她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从前的雀儿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这一次吕嫣出嫁,雨菲决定好好地为她操办一番。临近婚期的时候,雨菲特地赐了许多的奇珍异宝到吕嫣的家中。
就在吕太医的府上热热闹闹的操办女儿的婚事的时候,北地,魏侯府中,却是一片死一样的安静。这个偌大的魏侯府,就只风清一个人住,而他此时不在家,他去了潍阳城郊外的那座山上的那座素心庵中。高大的菩萨像前,他双手合十,默默参拜。一旁是慧心师太,风清的亲娘。
佛堂上,檀香袅袅,木鱼声声,让人生出无边的空灵和沉静来。慧心师太看着风清,说道:“辰儿,放手了好,放下所有该放的,不要再犯杀孽,不要再执迷不悟,成亲以后,就好生地活着吧。为娘会在菩萨面前替你多念念经,娘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平安一世,平凡一世……”
风清放下手,对着慧心师太笑了起来:“娘,辰儿都知道。以后的一个月府上事情多,就不来这里看你了,你自己多保重。”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脸色却是有些苍白。
慧心师太笑着点头:“好,好,我儿终于要成家了,好,下次来记得将你媳妇带上,让娘也见见。”
风清笑着点头:“好。”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和娘亲如此对话了,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以后,这样的亲情来得是否有些迟了?他到底还能活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年,两年,十年?或许不过几个月。
风清离开素心庵后,在山上四处走了走,可是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那片翠竹林。他想起了那首诗来: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是她吟得诗,多么的静谧又是多么超脱多么潇洒的境界啊。可是这样的境界,他魏辰达不到,因为他的心太累了,一颗负累太多的心如何能够超脱?
三月底,雨菲在朝阳殿里拿着简单启蒙书,教两个儿子念书的时候,北地魏侯府中终于才开始了布置红绸,风清站在书房中,冷眼看着府中的仆人们忙上忙下的挂红绸,挂囍字。终于忍不住铺开画纸,手起笔落,很快地一副惟妙惟肖的女子的画像,跃然纸上,只是这个女子的装束很是奇特。纸上的女子不正是现代版的李雨菲么,高领的毛衣,中长的风衣,细长的牛仔裤,还有精巧的皮鞋。
画完这幅画后,风清站在画前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将画卷了起来,放在书柜的最上面。他想他也许应该清醒一点,等成了亲后,就开始过全新的生活吧,虽然他失去了很多,可是素心庵中的娘亲开始接受了自己,而自己也将有自己的妻子,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了,不是么?
从前幻境中的所有,就让它永远地埋在心底吧。风清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振作起来了,起码迎接新娘,完成这门亲事,是没问题的。
婚期将近的时候,闻人殇突然提出要带着雨菲和孩子们一起到北地的旧皇宫小住几日。一则可以参加魏侯的婚礼,二则两个皇子秋天起就要进学堂了,让他们出宫野一野后,秋天就要开始正式的拜师傅学经书了。
皇家的皇子们,两岁起就开始跟着各自的师傅们读书了,学习诗书礼仪以及许多的学问,一直到十六七岁后,成了家,可以在朝廷中独自办差了,才可以不去学堂。
于是很难得的,吕嫣出嫁的送嫁的队伍变成了皇帝一家几辆大马车。如此的殊荣,天下间几乎没人敢想,因此吕嫣打心眼里感激雨菲。
闻人殇带着雨菲和皇子公主们,出现在魏侯的婚礼上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觉得魏侯真的是圣眷正浓,以后少不了要加官进爵的吧。可是闻人殇心中想法却不是这样的,他是想雨菲亲眼看着魏辰成亲,让魏辰从此断了对雨菲的心思。
皇帝是真龙天子,行拜堂礼的时候,正位上,便由皇帝坐了。闻人殇睥睨着眼前人和事,端坐在最高位上,王者之气威慑着在场的所有的人。雨菲看到了一身大红色喜袍的风清,朝他笑了笑,本想说一些恭喜的话,可是在场的人太多,为了不必要的误会,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吧。
风清接到雨菲的笑容,便轻轻地回了一个笑容。然后便忙着接新娘子,因为一天中连着娶了两房妻妾,皇上御笔赐婚,而且还御驾亲临了,来道贺的人数不胜数,都快要把侯府的门槛给踢破了。这一天是非常热闹的一天。喜庆的喜悦,大红色的喜轿,穿着大红色衣服顶着大红色盖头的正室新娘,穿着粉红色喜服,顶着粉红色盖头的妾室。
齐人之福是多数男人们梦寐以求的,这不已经有人不顾皇上御驾在场已然开起了玩笑:“魏大人,这算来算去还是你最有福气,看看这一天娶了俩,晚上可真的是春色无边呐……”
风清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递上一杯茶水:“请喝茶,招待不周多多见谅。”对方的话语似乎根本就没有进他耳朵里。
吉时到了,拜堂大礼开始了。挤挤嚷嚷的客人围出的一小块空间中,风清有条不紊地同他的一妻一妾拜了堂,最后随着一声“礼成——送入洞房——”,婚礼就这样完成了。接下来宾客入席,开始吃菜喝酒。
闻人殇主持完了婚礼后便带着雨菲离开了侯府,今天看来,魏辰已然对雨菲没了什么非分之想,闻人殇本来是佩服他是个人才的,之所以要狠下手来除了他,都是因为他对雨菲的觊觎之心,只要他灭了这份心思,闻人殇觉得这样难得的人才或许应该好好人用才是。现在大宁朝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的改善中,最缺的就是这样年轻俊杰的人才。
雨菲抱着小女儿,跟着闻人殇一起离开了侯府,身后是连个奶娘,分别抱着大皇子和二皇子。
皇帝一家人前脚离开,后脚喜宴便开了席。原本应该是异常喜庆的一天,可是老天似乎并不打算让它继续喜庆下去。
只听得洞房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喊了一声:“侯爷!你怎么了?!”
耳朵尖的客人,已经起身来到了新房中。新房中,一身大红色喜袍的风清,扶着桌沿,吃力地站着,一手按住心口,桌上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痕,就连他俊俏的下巴上仍然留着点点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