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看不到了,夏云依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往前走。走到离此地不远的酒楼前,那门口南来北往的客人众多,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蹲着一个约莫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子,眉宇之间英气勃勃,看上去少了几分脂粉气。虽是一身粗布衣衫,到底还是掩盖不住她那清秀的面容,这面容长得……很像那个人,那个还在平安村默默守望着那份本无希望的爱情的人。
——终于见面了,温明月。
其实除了外貌和温婶子长得相似之外,还有一个细节——那女子方才扫眼看到夏云依两人之时,神色之间明显有些不正常,瞬间便将视线转移,那薄唇倔强的抿起。夏云依也是一个不小心偏了头,正好就捕捉了这一幕。
她走过去,停在温明月的面前。
“姑娘,买花儿么?”温明月显然认出了眼前这位就是方才跟柳云睿一道走路的女子,她微仰起脸,不卑不亢的问道。
夏云依点头。
“一文钱可买两朵。”温明月将对方不说话,便道。她伸出手拿出两个漂亮的竹筒,那里面装着露水已褪去、却依然明艳的花儿。
夏云依掏出一文钱,递在了温明月的掌心里。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牢牢握住这双本不属于这个年龄女孩儿该有的手,那上面有几层薄薄的茧子,指节粗糙,有的地方还皲裂了,露出了一道道已经干涸的血印子。她原本走过去是想给她一两银子,但是又怕她不肯接受,所以便变了主意,换做了一文钱,给了她。
——然而这些也仅仅是想想罢了。她仍旧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拿着那两个竹筒逐渐走出了身后之人的视线。
夏云依收拾好心绪,随着人潮往前走,很快,她便看到了一家柳清居饭庄。她迈步走了进去,却见那肩头搭着毛巾的小二热情的迎了过来:“客官!”
夏云依点点头,略一抬眸,见这内里来吃饭的客人并不多。她随即走到了内堂,左瞅右瞄都不见柳云轩的身影,那掌柜的看夏云依像是在寻人的模样,便试探性的猜测道:“姑娘是来找二少爷的罢?二少爷此时在青城西江坊那家柳清居内照顾着生意,小姐移步前往即可。”说到此处,他忽地压低了声音,面露肃然之意,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般:“王爷也在那里,小姐一去便知。”
夏云依闻言柳眉一挑,王爷也在那儿?!还能有哪个王爷?自然是暗恋云府大小姐那位闲不住逗留民间的王爷了!——不过,他此时在柳清居做什么?难道是忽然兴起,想尝尝柳大少爷的手艺?抑或是,听了云千碧那个女人的挑唆,前来给柳大少爷找茬的?
莫名的心头一紧,夏云依立即转身离开此处,飞快的往西江坊那边奔去。算算看,这里是东海坊,离那边很有一段距离。等到夏云依气喘吁吁的雇了辆马车奔了过去之后,她伸出手扶在那大门的门框处,愣是冷汗都给逼出来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这里格外喧嚣,无数百姓商贾之流的人都在门口看热闹,马车、货担到处都是,几乎要把路给堵了。这帮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知柳清居的药膳、果膳做得如何呢?”
“嗳,等着看呗!”
“不过,却说那柳家大少爷年纪轻轻的,竟是这般谪仙似的人物……”
他们进不去,大门紧闭,只能在外面瞎猜测里头的情形。毕竟王爷尊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夏云依费力的挤出人群,转过身朝着柳清居的一间侧门奔进去。她曾经来过柳清居饭庄,自然对里头的构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轻车熟路的绕开后院那些堆积的杂物,来到可以通往厨房的另一道门,大力推开,钻了进去。悄悄将另一个门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她费力的眨眼,就看到有一个人端坐于主位之上,周围便衣侍卫模样之人环绕林立,自是王爷无疑了。那人身着藏蓝蟒纹锦缎质地长衣,腰间系着白玉绶带,脚蹬黑面白底朝靴。年纪看上去和柳大少爷相仿,面容姣好俊美非凡,浑身透出一股天家自然天成的贵气。他虽清瘦,面色看上去略微有些苍白,时不时的嗽几声,但是依旧给人以难言的压迫之意。
在别的桌子旁,还坐着一些被邀商会之人,以及一些其他饭庄的一把手,看上去有十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