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视线落到对面酱肉铺子里,正和小二聊得开心的阿宝身上。
“我在崖底寻到阿欢时,她全身是血,没一点生气,就跟死了没两样,”李处淡淡地笑笑,“当时将她带到北阳关,我其实也不抱多大希望,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陪着她,结果她还是活了下来,虽然再睁开眼时,什么都忘掉了。”
赵庭不太敢看李处此时的表情,“爷,事情都过去了,好在否极泰来,您二位终于得了好结果,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
“如今每每一想到当时情景,我依然会不寒而栗,身为一军主帅,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实在愧为男人!”
“王爷,您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赵庭安慰道:“至少那个阿赖已然伏法,也算恶有恶报。”
李处自嘲地笑了一声,“什么不得已苦衷,若不是为了那封该死的密函,我何至于……可恨直到今日,我依然只能姑息养奸!”
“王爷,道观那头末将一直在派人盯着,您请放心。”
李处拍了拍赵庭肩膀,“先不管这些,我走之后,拜托你一定保护好他们母子,多派几个人守着,防备有人借机接近阿欢和阿宝。”
“难道消息已经泄漏?”
李处摇摇头,“林家人一直没死心,那老夫妻俩每隔一段日子便会来靖远,如今整个西北,怕只有北阳关他们没来过了,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人家,可万一她们母子被找到……”李处根本不敢想象,若妻儿离他而去,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王爷放心吧,北阳关不会出纰漏,”赵庭犹豫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只是嫂子那病……”
“给她治伤的大夫说过,只能等她脑袋里的血块自己慢慢消掉,好在她头疼症不犯了,”李处无奈地低下头道:“至于那些丢掉的记忆,我宁愿她找不回来。”
看着难得露出迷茫神色的李处,赵庭竟不知该佩服他的励精图治、理解他的一往情深,还是鄙视他的冷漠自私。
四年前晋王突然下令封锁北阳关,从此便困守此地,多年不曾踏足京城,连靖远也少有回去。
没有谁会想到,正是利用这四年时间,李仲杨带出了一批亲卫精军,这些人个个骁勇善战,已成为李仲杨手中尚未出鞘的宝剑,晋家军力量更胜当年,而随着达勒尔在可汗穆汉的铁腕治理下逐渐走向统一壮大,晋王与穆汉也结成牢不可破的同盟。
正是在这一段光阴里,晋王在北阳关又成了家,他以李处身份娶了一名叫做阿欢的女子,并迎来一个可爱的儿子,享受幸福的天伦之乐,也提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真相大白。
与此同时,大周首富林承万在西北到处悬赏寻找女儿林与欢,尽管人人都认为,林大小姐已遭暗算,香消玉殒,但夫妇二人始终不肯死心,想来纵然有再多财富,他们也不过是一对失去女儿的孤苦老人。
不一会,阿宝捧着个油纸包跑了过来,嘴上还有可疑的油渍。
李处一把将儿子抱起,用袖子给他擦了擦嘴,“儿啊,你胆子越来越肥了,半道上就敢偷吃,不怕你娘知道了揍你?”
“爹,我不过尝尝好不好吃,不好吃的话,就不能招待赵叔叔了。”阿宝回答得理直气壮。
此时,迎面一个小伙子激动地跑上前来,冲着赵庭抱拳道:“小的孟栓,参见赵副将!”
“赵叔叔,他是我家隔壁的栓子哥哥。”阿宝见赵庭表情迷惑,似乎并不认得此人,马上替他们引见。
“哦!”赵庭背着手瞧瞧孟栓,又望一眼李处,一本正经地问:“今日可是回来探亲?见过你家父母了?”
“原来您也知道此事,百夫长昨日夸小的老实肯干,特别奖赏小的回来看望爹娘,”栓子颇为感动地道:“上官体恤,小的从心底感恩戴德,兹后必当恪尽职守,豁出性命为王爷效力。”
赵庭“唔”了一声,正准备随口将人打发,转头瞧见李处在对自己使眼色,立时醒悟过来,便道:“既然今日巧遇,就到李军士家一起喝一杯,大家都是同营兄弟,也该多走动。”
没想到赵副将这么大的官能瞧得上自己,栓子顿觉面上有光,哪有不乐意之理,先同李处客套了一句,又去酱肉铺加了两个菜,几个人一块回到李家。
李嫂子很快摆出一桌酒菜,李处兴致不错,招呼儿子上桌陪着喝酒。
赵庭干过一杯,便拿阿宝逗闷子,“小子,听你爹说,你现在跟他练剑术呢?”
阿宝正吃得过瘾,此时恨不得将小脑袋扎进碗里,哪顾得上与人闲话,直到李处踢了他两脚,这才费尽辛苦抬起头,倒还没忘了谦虚,“随便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