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杨道:“圣上读完赵康的奏报,立马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林老爷不要脸,说他身为三品大员,居然还干行贿之事,真是丢不了下贱商人的习气。”
“所以他便下了圣旨?”皇后颇觉可笑,“多少年没见你父王这么有气性了,可惜没用到点上。”
“后来又有人上来凑热闹,参奏说林与欣出逃,李留有份参与,甚至正是赵王指使西北都护将林与欣暗中藏到都护府大牢,”李仲杨想想直摇头,“编的倒是挺像,不过说到后头,一点证据也没有。”
“亭阳得来消息,是李相国在后头着意暗算,目的要敲打赵王,”皇后不免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这李相国看来不过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凡得罪他的都会咬你一口,阿楚,后来咱们对他敬而远之也是对的。”
“李相国此人虽心胸狭窄,不过极擅长审时度势,只是按他以前的习惯,并不肯轻易亮出底牌,”李仲杨觉得有些难以琢磨,“可他现在公然与李留为敌,心里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些年圣上对李相国颇为倚重,有没有可能是你父皇在暗中指使,想要以退为进,将对李留不满之人引出来,为他铺平道路?”皇后突发奇想。
“如今看来,李留跟李相国绝对不是一路,您觉得李相国犯得着费那么大劲,只为替他人作嫁衣裳?”
皇后认为李仲杨的话不无道理。
李仲杨摆摆手道:“儿臣反正志不在此,不如就当看场猴戏,只是母后,父皇现在易怒得很,出巡时候因为被一碗粥烫了口,父皇竟让人狠狠打了刘大监一顿,差点将老头给弄死,这在以前,真是不敢想象。”
“哪天我去问问你姨母,”皇后也是不能理解,“你父皇年轻时可是能忍得很,被他那些弟兄们搓来揉去,硬是一声不吭,后来好不容易做上皇帝,也装模作样了好些年,莫不是如今年纪渐长,再懒怠控制脾气,所以才原形毕露了?”
说到这,母子俩各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沉默一会,李仲杨道:“母后,我打算带阿宝回去了。”
“要回呀?”皇后心里生出酸楚,勉强笑了笑,“也是该走了,”又忍半天,泪水还是落了下来,“这么快就走?”
见皇后毫不掩饰地哭起来,李仲杨突然想到,当年林与欢曾对自己说过,世上最疼他的女人便是皇后,也许当初并没有理解,只是而今自己做了父亲,李仲杨觉得好象有些明白了。
“母后,阿欢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生了,”李仲杨思忖着道:“我得陪在她跟前。”
“我知道,我知道,”皇后抹了抹泪,“你走吧,只要你们夫妻俩过得好,母后就心满意足了,这京城乃是非之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过千万别忘了,孩子生下来,快些给母后报个喜信。”
“嗯,过几日等我岳丈从牢里出来,便带着他们一块走。”
皇后问道:“你有把握,林老爷会被放出来?”
李仲杨点点头,“本来赵康到靖远,是想查我岳父贪污证据,没想到林家做事太干净,那家伙得不着好处,便捣鬼弄出个林与欣的事来,本是为了在他岳丈跟前卖乖交差,没想到这药下得急了些,李相国一心要给岳父点颜色,也不把谎话编圆了便爆到圣上面前,可结果,反叫他打了自己的脸。”
“怎么说?”
“我手下细作已把证人、证据给了冯广,林与欣当日****了一个看管她们的小吏,这才趁机逃出来,后来一路乞讨回到京城,不久下海做了娼妓,试问,要真是林老爷救的自己女儿,他怎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堕入风尘?”
“那你父皇他怎么说?”
李仲杨苦笑地摇了摇头,指指脑袋道:“那位实在不同常人,真不好猜在想什么,不过已经有人替李留喊冤,指责赵康回京后大肆宣扬赵王是林与欣出逃的幕后主谋,目的险恶,意在污损赵王清誉。”
“林老爷真会无事?”
“赵康在奏报里言辞凿凿,说林与欣是从南疆直接被带到靖远,可此女去靖远前一直在京城做皮肉买卖,见过她的不止一、两个人,并且她还曾画押招供过,是跟一个伍姓商人一起到靖远做生意,到头来连个证词都对不上,那赵康还玩个屁!我来之际,正碰到赵王和李相国一块进宫,怕过不了几时,岳父便能出来。”
皇后不由叹气,“林老爷虽被放出来,只是林家出了这种孽障,怕是在京城再抬不起头了!”
李仲杨笑了笑,忽然提议道:“母后,要不,您和我们一起走?”
皇后哪能不心动,只是思前想后,依旧不得不拒绝,“你这傻孩子,我乃一国之母,便是离开了宫廷,也离不得京城半步,是不是和阿宝待时间长了,你也学着说起了孩子话。”
望着皇后两鬓生出的白发,李仲杨愧疚道:“母后,儿臣知道,这么些年您一直在为我操心,儿臣对不住您,下辈子我一定听话,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皇后笑中带泪,上前用颤抖的手摸着李仲杨头道:“明知你在说瞎话,不过儿子肯哄我一回,母后心里也是高兴的,此后你便在靖远好好过下去,我一个老太婆,怎么着都行,你只管好你自己便是。”
寥寥几句,便让李仲杨红了眼圈。
没出他所料,不日林老爷便恢复了自由,李仲杨不方便去林府,还是让冯夫人母子带了阿宝过去瞧外公,祖孙俩一见面,免不得抱头痛哭了一场。
冯夫人领着阿宝出去后,林老爷朝冯广道:“这一回多亏贤侄仗义相助,老夫才得脱险,这谢字,老夫一定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