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跪坐在桌子旁边,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有火盆里的火炭噼啪地响着。杨萦玉见君绝面露冷色,便道:“月中天了,君绝歇着吧。”
不料,杨君绝冷不防一句:“他先睡。”
魏东棠一听便知何意,他连连摆手,直接得让萦玉脸红:“杨君,我对杨夫人没有其他意思。你们能让我在这里过夜,我已经十分感激,怎么会有非分之想。”
尴尬的杨萦玉拍了拍君绝的手:“去睡。”
她说第二遍时,就表示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君绝警惕地看了一眼魏东棠后,才不情愿松开杨萦玉的手进了里屋。
冷脸王走后,魏东棠觉得气氛都轻松了下来,他灿然一笑:“萦玉娘子,你们夫妻真恩爱。”
杨萦玉拨了拨火盆里的木炭:“他是我弟。”
魏东棠愕然几秒,连忙为方才的失言道歉:“我嘴快,还请萦玉娘子莫怪。”他顿了顿,又衷心赞扬道,“话说杨公子的美貌实在惊为天人,可惜隐没在这深山之中,若是在洛阳,一定能让不少人追逐倾慕。”
红澄澄的炭火映亮杨萦玉的脸:“君绝自幼不和生人接触,所以对你会十分戒备。等明天天一亮,我就送你下山。”
魏东棠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还请娘子细细考虑,我朋友原本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为了保家卫国,所以脸才被毁掉,从此消沉得不行。今天遇到萦玉娘子即是有缘,还请杨娘子不计较这一路山长水远,随我去洛阳。魏某保证,必定不会亏待娘子。”
杨萦玉表面并不被所动:“男儿应当心远志高,何须太计较容貌。”
“萦玉娘子,”魏东棠急得行了一个叩首礼:“放眼三国,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一个人不在意自己容貌,所谓秀容神仪,乃人之根本,还请萦玉娘子救救他。”
“如此大礼,萦玉受不起。更深露重,魏君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送你。”
杨萦玉指了指右侧的卧房,随即秉烛离开。
“哎哎哎,”魏东棠“噌”地直起身子,眼前只有珠帘被风撩动:“我晚膳还没吃……”
东边的房内,烛火一直没灭。杨萦玉“吱呀”一声推开门,就看见杨君绝正侧卧在床上看乐谱,身子摆出那慵懒的姿态,别有一番令人爱怜的美感。
明知她已经进来,可他依然目不斜视,一双明眸只落在书中的宫商角徵羽中。
杨萦玉哑然失笑,将烛台放下:“还在生气?刚才姐姐大声了点,对不起。”
杨君绝不语,杨萦玉坐在床边:“这样你就生气,日后我嫁人,你是不是得气死三回?”
“你为什么要嫁人?”杨君绝一听,丢下手里的书,直起身子看她。
“傻,女子到了年纪,终须嫁人。”杨萦玉笑着拍拍他的头,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年,君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风景了,“你不想去洛阳?”
他凝眸望着她:“以后你要嫁给洛阳人?那比我矮的不许嫁,文才没我好的不许嫁,琴艺差的你也不许嫁。”
杨萦玉叹一口气,轻声道:“好了,姐姐不嫁。”
杨君绝眼睛一亮,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她的右眉:“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已经长大,这些动作已经显得不妥。她自然地将他的手摁下,眸内映着明暗不定的烛火:“好。”
皎洁的月色褪去后,朝阳升起,百鸟脆鸣。
起身洗漱的杨萦玉,被蹲在门口的魏东棠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正支着脑袋研究围棋的魏东棠耳朵一动,赶紧端正姿态,回眸一笑,露出闪亮的牙齿:“萦玉娘子,早。”
她“嗯”了一声, 魏东棠往她身后看了看:“杨公子还没起?”
杨萦玉瞥了一眼围棋,忽略他的话:“魏君研究我的棋局?”
魏东棠咧嘴一笑:“我见这乌鹭之局很奇特,所以瞅瞅。”
“还请魏君随我准备下山。”
“我不!”魏东棠一把搂住桌子,脸贴着棋盘,方才的得体全被狗吃了似的。
“你……”杨萦玉哑然,堂堂一个公子,无赖起来连半分形象也不顾,“你把黑棋弄乱了。”
“乱就乱,反正我不走!”魏东棠视死如归地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杨萦玉。
“随你。”不料,她没有一点劝的意思,转身就回了屋里。
魏东棠僵在棋盘上,进退不是。料想已经失了仪态,又想到好友多年来郁郁不快,一瞬间悲伤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端着粥出来的杨萦玉,见他哭得眼肿得跟桃子似的,随即碗放在棋盘上:“吃粥。”
说罢,杨萦玉一个行云流水般的转身就走开了,魏东棠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好歹劝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