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来自哪里,长什么样子。
不多时,纱布拆开,小童送来热水巾帕,她仔仔细细洗干净脸,望向了桌子上的小小铜镜。
镜中,女子眉目清秀,鼻梁高挺,红唇温润,眼角下一颗嫣红泪痣,衬出她十分温柔的姿态。
不过,也只是温柔清秀罢了。
似乎算不得美人。
她眨眨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她转过头,瞧着师父,迟疑道:“我……”
师父满意点头:“恢复的不错。当日,本公子在山下捡到你,你的脸被野狼啃吃了干净,幸亏未曾伤到肌骨。”
他微微一顿:“不然,本公子也是无力回天。”
师父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好多言,只是微微一叹,点头道:“多谢师父。”
房中静寂,二人无言,小童笑嘻嘻道:“你长得也不难看嘛,这下可好了。我看你定是生在那富贵人家,不如贴了你的画像下山去,寻了你的爹娘来。”
她闻言笑道:“多谢你。”
小童摆摆手:“谢我做什么。你白吃白喝了大半年,这伙食费还要让你的爹娘赔给咱们呢。”
她满头黑线。
师父却笑得很洒脱。
她一怔,忙道:“不知师父如何称呼,我受了您的恩惠,总要惦记着您的好,等到有能力。一定好好报答您。”
说报答实在是太早了一点。
不过,年轻的师父却不以为忤,反倒十分开心地转头道:“本公子就是九州天下人尽皆知的一代名医,回山老叟。”
她没听过回山老叟,但看师父一脸得意的模样,大约猜到那也是很厉害的人物。
她点点头,不再多言。
现而今,她走路越来越顺当,脸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总算是不必再有什么担心。
唯一的担心,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不多日,小童来找她,说她的父母到了。
她一楞,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十分的渴盼。
就好像,终于有了自己的爹娘一样。
她跟着小童匆匆往回山老叟的住所去,见得一双年迈男女站在楼前,急促万分的背影略显紧张。
她突然有点不敢迎上去。
她站住不动,主楼前,两个老人却匆匆回头,一见得她的脸,喜极而泣,慌忙跑了过来。
她不自在的站在秋叶下,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刚想开口,就被妇人一把抱住了。
“萋萋,可吓死娘啦,总算是找到你了。下一次,再不可胡闹啦,呜呜……”
开头一句还是责备的话,后面却只剩嚎啕的哭泣声。
老者站在一旁揩着眼泪,满面严肃的责备道:“萋萋,爹知道你不愿意进宫,爹也知道你跟容传那小子有情。可咱们跟南湘王牵扯上,岂能轻易脱身?高大人派人来知会我,只要把你……”
老者犹在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着,她眨眨眼,推开妇人哭泣的脸,迟疑道:“我失忆了。”
一句话,震得在场二人脸色惨白,险些栽倒在地。
老者怔怔的看着她,眨眨眼道:“萋萋,你看爹是谁?”
也怪他太过紧张,这不是明摆着不打自招吗?
她点点头:“你是爹。”
妇人松了一口气,忙道:“认得娘吗?”
她不觉想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眼前二个人,还真是有趣。
她微微一笑:“我失忆了,谁也不认识。是师父说我爹娘来了,也是你们说我是你们的女儿。但是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她说的是老实话。
二人一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倒是站在不远处的粉衫丫鬟,匆匆跑上来,着急道:“小姐,您不认得玉儿了?”
她自然不认得。
玉儿眨眨眼,恍然大悟般从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一卷画轴,仔细打开来,认真道:“老爷夫人快瞧瞧,到底是不是小姐?”
一语毕,三个人慌忙凑到一起,拿着画轴比对她的面容。
画轴上,小小姑娘娇俏可人,穿着粉衫,戴着粉簪,笑眯眯地瞧着画画的人。
竟然还是个摆拍动作。
小姑娘身后是大片的花园,开着绚烂的花朵,姹紫嫣红,盎然美丽。
画卷最末尾,不知是谁书写着武威三十四年春的字样。
字迹清晰,还算隽秀。
她眨眨眼,越过三个人的脑袋,看了看画像,发觉真的是自己。
至少,从她拆线到现在,她还没穿过粉色衣裳,没下过山,没见过开满花海的春天。
她抬起头来。
对面,研究画像的三个人也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看过她的脸,最后落定在她眼角胭脂痣上,齐齐点头道:“是她。”
得出这个结论,楼前站着的家仆们纷纷跑上来,笑嘻嘻的向她行礼。
“小姐,您可算没事啦……”
“小姐,您这一跑,可吓死老爷夫人啦……”
七七八八,叽叽喳喳。
她目光一闪,瞧着满庭热闹,忽然道:“谁能告诉我,我是谁,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