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们忙架起沙漠帐篷,又点上炭火取暖。
萋萋终于有了些知觉。
帐篷外围守着下属,防备沙漠中的野兽。
潇阳王在帐中,拿了自己的衣裳为她换上。
从头到脚换了干净,又凑近炭火取暖,萋萋终于热乎起来。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她温温一笑,格外乖巧:“对不起。”
他苦涩一笑,将她搂进怀中:“不知道你会追出来。更没想到竟追得这么疯,追得这么远,追成这个狼狈样子。”
语言虽责备,语气却宠溺。
大概,心里也是慨叹而甜蜜的。
她委屈:“我当然要追来,你是孩子他爹……”
成了孩子他爹,跟她就再也牵扯不断。
生生世世,总要紧密联系着。
他叹息一笑:“是我错了。”
他不是个惯于认错的人。
她惊讶仰头,确认他正在认错,不由得补充:“我和宝宝要永远跟你在一起,你哪儿也不能去。”
他点点头,目光温柔,比帐外的月光更晶亮,温柔道:“会在一起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要留在潇阳城安心养胎,安心待产。我要去流火城,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帐篷外,还站着许多死士。
因为都是他的心腹下属,所以并无什么忌讳。
属于他的东西,是皇位吗?
她眨眨眼,黯然低头:“可……”
他刮刮她的鼻梁骨:“呆瓜。不会的。你所猜想的都不会。我是谁?九州天下第一邪王,岂会遭人暗算害了性命?你且等着,等我迎你回宫做皇后。”
她想说她根本不想做皇后。
知道自己有了小宝宝,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安宁,渴望平和。
渴望,一家三口平安终老。
能不能做皇后,能不能母仪天下,她从来没考虑过。
她望着他,认认真真:“百姓们传言,风七七乃母仪天下的命,可惜最后却葬身宓州小道。夫君,我不是风七七,我只是丽州府一个乡野丫头。我不要母仪天下,我只想现世安稳,时光静好。”
帐篷不大,炭火将夫妻二人的面容照得明亮。
外间月色皎洁,像是流泻万里的水银。
四野寂静,无声无息。
唯余淡淡的呼吸。
她的神情太过专注,竟看到他眼中闪现的不忍。
不过,这不忍霎那间就被坚毅替代,最后化作温柔的哄声:“小呆瓜,身为皇子,现世安稳和时光静好都是争夺来的。咱们不去抢,就绝不会有。”
他稳稳拥着她:“所以,为了给你现世安稳,我一定要去抢一抢,抢回属于我的东西。”
萋萋眨眨眼:“那太子岂会让你得逞……”
大夏国长子早夭,且不是嫡出。太子排行第二,刚好成为嫡长子。
武威大帝册立嫡长子为太子,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如何,皇位竟成了潇阳王的东西?
她想要知道,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和原委。
可看他样子,似乎不愿多提。
“阿嚏……”夜风太凉,虽有炭火仍不算温暖。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忙抱着热乎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他含笑摸摸她的头:“好了,让秋霜赶紧送你回去,我要走了。”
她一惊,不肯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他却蹙起眉,看一眼帐篷外的夜色,认真道:“沙暴至多能平息四个时辰,我必须要赶紧离开,寻找下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茫茫大漠,安全的落脚点,不过是一处凸起的岩石,或是一片看起来足够壮阔厚实的沙堆。
说实话,太容易出事。
她担忧:“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宝宝交代?”
他笑得和煦:“这场沙暴,会延续到千沙城,覆盖掉所有道路。自我离去,没人能再找到进来的路。更不会有人知道,潇阳城在这迎夕山之中。你和宝宝永远都是安全的。”
他郑重一笑:“你知道吗?我们是沙漠雄鹰,是沙漠狼兵,是永不战死的猛士,绝不会有事。”
什么样的猛士,能不畏沙暴,不畏天险。
她眨眨眼,他勾唇笑起来:“灵儿和烈风会带着我们离开。”
灵儿是一只大到离谱的秃鹫,猎风是什么?
她还没开口询问,远远地,沙海深处却传来一声高亢的狼嚎之声。
“嗷……”
嚎声穿透力十足,霸气而威猛。
一听,就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惊,有狼。
他勾唇笑起来:“是猎风迎来了。乖老婆,快回去。”
终归是没能跟上他的步伐。
不论萋萋如何祈求,如何诉说想要跟他并肩战斗的愿望。
他始终不允。
她肚子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属于他们二人的新生命,所以,他不允她有一丝危险。
他断然拒绝,并命令秋霜速速带着她回城。
而他,领着死士,带着一只秃鹫,一只白狼,渐渐消失在沙海尽头。
她眨眨眼,望着他背影,总觉得不情愿。
却又无可奈何。
他费尽心机,将她带来这里,绝不是为了再从这里带走她。
她心里是明白的。
也不知在沙海中站了多久,沙漠中渐渐起了风。
这风来的很奇怪。
一点一点,打着旋儿从她身旁窜过。
秋霜惊道:“快走,沙暴要来了。”
她不敢再停留。
跟着秋霜,飞快往城门口去。
刚奔到城门口,风沙便迷了人的眼。
狂风肆掠,飞沙走石,银月不知去了哪里,天地霎那间漆黑如墨。
滚滚沙海,波涛汹涌,来势凌厉。
一下,便要将她卷入风浪之中。
城门应声而开,十来个卫兵倏地蹿出来,拽住她们二人的胳膊,哗啦一声拖进了城内。
城门轰然落下,阻挡住外间一切。
隔着石头城墙,仍能听见狂沙呼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