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定镇上百姓过了亥时,不可走动。
武隆将军东方秀奉命办差,会在丽州府待一个月。
这一个月,丽州府的大官儿们,好吃好喝的招待他,等他办差离去,再金山银山地送走他。
这是官府的意思,百姓们没资格参与,但求不要闹事。
所以,抚台大人对白水镇实行了宵禁,因为这位武隆将军会从这里经过。
东方秀果然来了。
是夜,月明星稀,冬日的南诏并不寒冷。
萋萋站在宅院中,听得街巷上奔跑的马蹄声,握紧了短刀,跳上了墙头。
墙上漆黑,街道上却很亮堂。
统共只有三条街的白水县,每条街道上都站满了官差。
官差们正在努力洒扫。
往日里不算干净的地面,今夜看去光可鉴人。
她屏声静气,坐在墙头,不言不语。
秦才站在宅院内,悄然问:“来了吗?”
她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就这么等到三更天,月上中天。
白水镇那头,果然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骑兵。
官差们远远将消息传递过来。
人已来了。
萋萋眼皮一跳,忽得握紧了短刀。
直勾勾地看着远方。
远方,骑兵奔近,为首并无什么重要人物。
白水镇衙门里的官儿一见,还未拜倒下去,就吓出一声冷汗。
骑兵却不理他,径直朝前飞奔。
骑兵之后,缓缓驶近一辆宽阔的马车。
马车走的很慢,似乎怕颠簸。
因为太晚,整辆马车都静寂无声。
她注意到,大夏国的马车,通常会在车驾上悬挂珠帘、角灯之物,用以装饰美观。
但,这辆马车并没有这些东西。
但凡能发出一点声音的东西,早已被收起来了。
她心头一跳,牢牢盯着马车,不敢错过一分一毫。
马车很快从宅院外的街巷中走过,距离她不过一丈远。
她忍住心头的激动,默默注视着马车走了过去。
东方秀的马车就是这么缓缓地,缓缓地行驶了过去。
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晃动。
似乎车中的主人很是忌讳。
白水镇的官儿再要拜倒,一队侍卫飞快上前,将人架走了。
自始至终,不敢有人在车驾前出声。
萋萋目光凝重地看着马车,看了许久,直到马车消失在白水镇那一头,径直往丽州府去,她才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宅院下,秦才道:“夫人,您怎么不追上去?”
等了这么几日,就是为了等东方秀来。
难道,目的只是为了站在冷飕飕的围墙上,悄无声息地看这么一眼?
秦才不信,屋子里待着的下属们都不信。
她却跳下围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略显轻松道:“咱们走吧。”
众人迟疑:“去哪儿?”
“边境。”
她果然是没有再去寻找东方秀,更没有去探望孩子。
虽已相思入骨,却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思子之情。
孩子无疑过的很好。
至少,比跟着她这朝廷通缉犯来的强。
颠沛流离,生死一线,这些都是她随时面临的问题。
如何能去看孩子?
看了一眼,难保不被有心人发现。
若果真被人知晓夏冰的真实身份,孩子还能这般自在的生活么?
东方秀,虽年轻,虽跟她并不算熟悉,却也值得托付。
孩子的这个干爹,当得彻底。
她心头放心许多,虽不知道孩子而今什么模样,却也颇为欣慰。
众人往边境去,往南诏行省更南部的边境去。
那里蛇虫鼠蚁为害,随便一只硕鼠,足可以有野猫一般大。
随便一条蟒蛇,就可十来米粗。
即使一条鱼,也足够十来人吃十来日。
这些消息,是他们半道上听来,有些可怖。
几人越走越南,渐渐穿入了茂盛的丛林中。
天气热起来。
即便是大冬天,也只穿着汗衫便不会觉得冷。
众人换了行装,走起来也不那么顺畅起来。
队伍中,有人遭了虫毒,浑身溃烂,急需医治。
他们对当地不熟悉,寻来的大夫听不懂他们说话,竟将人给医死了。
她大惊,想要抓住这没本事的庸医,却被庸医所属的山寨百姓围攻。
蛇虫鼠蚁都成了利器,他们不是对手。
好不容易逃出来,大家都带了伤势。
萋萋不得不重新分配路线。
“秦才跟着我,继续往南边去。你们,往其他行省寻找消息吧。”
她并不能确认潇阳王一定在南诏行省的边境线外,所以并不能将人全部困在这里。
尤其是这样恶劣的环境。
随时都面临死亡。
也没有药物可用。
众人不愿意,都不肯退走。
她却沉下脸:“大家都要跟着我去送死吗?我也不知道夫君是不是真的被关在这里的某处,只是觉得他可能在这一片。你们……应该找寻更多的地方,寻找更多的消息。”
直觉是不可靠的。
尤其是女人的直觉。
不能因为一个直觉,就枉送了大家的性命。
众人一时无言。
她抬起头,认真道:“实话告诉大家,我大哥曾在这一片当过兵,他的功夫了得,丛林生活的本事也了得。他曾教育我许多知识,所以我才敢来。我能带上秦才,委实已不能带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