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是个厚道人,有意培养她成为丰州城里有名望的绣娘,而李辉仿佛与孙福、张念都有些嫌隙,并不肯答应。宋小米思起上午在尚宜轩里的情景,端起针线筐坐到窗边,认真思索起来。
背井离乡,只为圆一个绣娘梦。一路平安到达丰州,并且得到张家的照拂已经出乎宋小米的意料。与尚宜轩的合作遇到困难,宋小米不仅不觉得焦躁,反而松了口气。这才是真实的生活,有起有落,有苦有甜,让人心里踏实。
一意与尚宜轩合作则结果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孙福强势,为她拿下最有利的分成。另一种是李辉强势,给她一个难以忍受但是刚好可以接受的底线。带着暑气的热风从窗子外面吹进来,撩起宋小米额前的碎发,渐渐绽出一个轻浅而自信的笑意。
苏长福曾教她,所有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筐子里。苏长福的话从来没有错过。宋小米慢慢解开一团团色泽艳丽的丝线,下幅绣品要绣成什么样的?
时间缓缓流逝,吹进来的风渐渐变得清凉。窗外的光线暗淡下来,宋小米揉揉眼睛收起绷子针线放回针线筐里。起身走到院子里,只见日头沉在西边,红彤彤的一团,嵌在无垠的靛青色里显得孤单而苍美。
小丫鬟碎步跑来,冲她说道:“宋姑娘,夫人差我叫你到前院用晚饭。”
张老太爷、张开和张夫人都已就坐,宋小米的目光扫过张淑薇的座位,空空无人。“张小姐呢?”宋小米坐到下首,问张夫人道。
张夫人淡淡地答道:“我让翠屏叫她去了,一会儿便来了。”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脆脆的声音响起:“老爷,夫人,小姐来了。”门帘被一名漂亮伶俐的丫鬟掀开,一名生着圆脸的小姑娘随后走进来,目光落到坐在下首的宋小米身上,眼中闪过一抹鄙夷。紧接着坐到张夫人身边,软软地喊了一声:“娘。”
“乖薇儿,饿不饿?”张夫人仿佛没看到张淑薇看向宋小米的目光,慈爱地为张淑薇桌前铺好餐布,便唤丫鬟传饭上来。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一顿饭吃得很是安静,几乎与之前无甚差别。除了张淑薇屡屡朝宋小米看过来,每当宋小米把筷子伸得远一些便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哼。宋小米与她目光对上时便微微一笑,对不上时便自顾吃饭。
不说芬姨娘的事并没有她从中作梗,就算有也不过是没堵住芬姨娘的嘴,叫她说出不该说的话。况且她交了份子钱,这桌上有她的份例,她想吃什么便吃什么。理直气壮的态度直让张淑薇气闷,不过几回便再也不看她了,倒叫宋小米的下半顿吃得甚是舒坦。
饭后宋小米行过礼后便回了房。张夫人不问她芬姨娘的事,她便也不必主动开口,倒显得此事有她掺和似的。与往常一般过了几日,张夫人的态度逐渐缓和下来,一日午饭过后留下宋小米,温和地道:“小米这几日都没出门吗?”
宋小米点点头道:“天气热,出去晒得慌,便每日在房里待着。”
“我听翠屏说你常常抱着针线筐不离手?在绣什么呢?”
“没绣大件,只不过绣了几个小玩意练手。”宋小米说道,从腰间解下一只绣着桃花的粉色香囊,递到盯着它看了许久的张淑薇眼前:“夏日蚊虫多,我便做了一只熏蚊虫的香囊,才刚配上身,薇小姐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玩罢?”
张淑薇别过脸去:“你戴过了才给我,我不要。”小脸埋在张夫人的肩膀后头,仿佛很不屑一顾。没过多久又探出头来,圆圆的小脸有些发红,盯着宋小米手里的香囊看个不停。惹得张夫人直发笑,把她抱到腿上道:“还跟你宋姐姐置气呢?”
“那天的事原不干你的事,只是你初来乍到,我若不吓唬吓唬你,只怕你要着了那位的道儿。”张夫人没有过多解释,淡淡地说了一句,便逗张淑薇道:“别扭的小丫头,还不快接过来,谢谢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