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地抚过屏风上的一针一线,宋小米心中的难过渐渐平复下来。他们都还活着,就很好了。
明天孙福回来,把张叔的信送到他手里,也算了却一件心事。只可惜手头这件绣品没有完成,不能拿去给孙福瞧。宋小米翻来覆去地打量着绷子,最后咬了咬牙,拼了!端着针线筐子坐到窗子前,穿针引线,灵巧的手指在绷子上下翻飞起来。
午后,宋小米揉着酸痛的眼睛,放下绷子起身走到院子里,伸了伸懒腰。刚伸到一半,只听一声脆脆的声音从院子外头响起:“宋姑娘?”
人未到语先至。宋小米收起懒腰,往院子门口走了两步:“翠屏姑娘?有什么事吗?”
翠屏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衫子,耳朵上垂着两颗绿豆大小的玉石耳坠,走动起来轻轻晃动,衬得一张瓜子脸很是甜美:“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可是给宋姑娘送桃子来了。”
宋小米忙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只见上面摆着四五只比拳头还大的水蜜桃,粉橙橙的透着香甜的味道,有些惊喜:“这么大个儿的桃子,很贵吧?翠屏姑娘快进来坐,我去洗两个来尝尝。”
翠屏掩嘴笑道:“贵什么?一文钱也没有花呢,这是咱们家芬姨娘的家里人送来的,说是先摘了头一茬给府里头尝尝鲜。一共送来了二十斤,分给老爷六斤,夫人四斤,小姐两斤,剩下的八斤桃子芬姨娘自己留了两斤,其他都分给小丫头们了。夫人想起你,叫我给你送几个来。”
宋小米的步子微顿,二十斤?绿珠明明说一只篮子是十五斤,总共应该是三十斤才是。芬姨娘为何隐瞒下十斤?心下不解,面上丝毫未露出来,挑了两只最大个儿的桃子洗净了,放在盘子里递给翠屏:“我只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夫人竟然还想着我,真是惭愧。”
翠屏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只,也不客气,凑在嘴边咬下一口:“宋姑娘真是客气,夫人说了,宋姑娘在家里头是交了伙食费的,有甚么吃的短了谁也不能短了你。”
宋小米有些脸红:“我不是为了这个才……”
翠屏瞄了她一眼,拈着手帕掩嘴轻笑起来:“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为了这个,总之我把桃子送到了。”眼睛在屋里瞄了一圈,“你在这里住着如何?可有什么短缺的?有的话一定记得找我,夫人管的事情多,一时半会儿兴许想不起来,你只管来找我便是了。咦,这是什么?好精致的手帕,是你绣的吗?”
翠屏站起来,走到窗子旁边,擦了擦沾着桃汁的手,取过绷子凑近眼前。只见细白的绣布上绣着一丛碧绿的草茎,草丛中间绽放出一蓬浅黄色的小花,一只浑身金灿灿的蜻蜓振翅飞在花丛上面。因为还未绣完,蜻蜓的翅膀只绣出一个轮廓来,但是丝毫不掩这幅绣品的美丽。翠屏不由得睁大眼睛:“好漂亮的手帕,宋姑娘的手艺真真不凡,从前竟是翠屏小瞧你了!”
“好漂亮的手帕,宋姑娘的手艺真真非凡。”孙福是一个身材圆胖的中年男人,身上裹着一件灰褐色的棉麻长衫,短胖的双手捧着蜻蜓戏花的绣帕,惊叹地道:“这样精致的绣品,用作手帕真是太可惜了!”
宋小米微微笑着,不置可否。昨日翠屏一见到这块手帕便喜欢得不得了,不顾矜持地抛□段,作势非要拿走不可,被她坚定地拒绝了。这块手帕花了她好几日的工夫,只为了今日拿给孙福过目,势必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深刻印象。现在看来判断没有错,尚宜轩的绣品大多都是颜色鲜艳,花样活泼,这幅蜻蜓戏花便采取了深金浅黄翠绿碧绿等多种深深浅浅的亮丽的丝线绣成,孙福不爱才奇怪。
“孙管事太抬举我了,只是一块手帕而已,绣了花也是手帕。”宋小米浅笑着道。
阿庆跟阿葵从两边挤过来,探头看向孙福手中的手帕:“宋姑娘好厉害!这蜻蜓简直绣活了!”“可不是?这份好绣工,比起水娘子来也不差多少——哎哟,你掐我做什么?”阿葵摸着腰跳起来,睁大眼睛看向阿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