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宋小米与夏子秋去给夏夫人请安,还没走到院子门口,远远便听见夏老爷的一声怒斥:“你这个毒妇!”
夏老爷往日里也不常来,今日是怎么了?宋小米与夏子秋相视一眼,快步朝夏夫人的院子里走去。院子里头,夏老爷背对着花门,左臂揽着湘姨娘,右手指着夏夫人,怒意腾腾地斥道:“我夏家有你这等毒妇,简直就是家门不幸!”
夏夫人被铃儿扶着站在前面,神色淡淡:“那你休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夏老爷怒道。
湘姨娘柔弱的声音响起:“老爷,使不得!不怪夫人,都是妾不小心,才摔着肚子里的孩儿,老爷切不可对夫人撒气啊!”
夏老爷顿时心疼地搂过她道:“湘儿别替她说话!若程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休了她!”
“套用一句小米的话,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恶事才会有恶报,你肚子里的肉若是有个什么,也是你这当娘的没有积德,算不到我头上。”夏夫人冷笑一声,把袖子一挥:“好走不送!”
“你!”夏老爷待再说什么,忽然湘姨娘发出低低的痛吟,连忙住口,将她打横抱起:“湘儿撑住,我这就请大夫来!”
夏老爷年过四十,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若不是他怀里抱着的人是他的小妾,这张风流倜傥的深情的模样当真让人敬佩。宋小米跟夏子秋只见夏老爷风风火火地朝外走,闪身让开道路。夏子秋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往屋里走去。
夏夫人蜷着腿躺在床上,面朝墙里,铃儿站在床头边上,眼眶通红:“夫人,您别生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生这份气做什么?您还有少爷,还有少奶奶,往后还有小少爷和小小姐。自个儿的身子最重要,若是您把自己气坏了,只会叫别人得意。”
“娘!”夏子秋牵着宋小米的手走进来,走到床前坐下,“刚才怎么回事?那贱人找茬?”
夏夫人赶忙坐了起来,眼角还有些湿润:“没事,你爹不就是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
夏子秋不相信,皱起眉头看向铃儿:“刚才怎么回事?”
铃儿愤慨地说道:“一大清早那位就跑来给夫人请安。她进咱们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给夫人请过安?如今肚子越来越大了,偏巴巴地跑来了。夫人还没起床,她便站在院子里等,让她进屋也不进。刚站了没一会儿,便坐在地上说肚子痛。恰巧老爷这时候来了,便说夫人苛待她,容不得人。”
“好了,多大点事,到你嘴里成天大的委屈了。”夏夫人拍了拍夏子秋的肩膀,“没吃饭吧?快去给老夫人请过安,回来赶紧吃饭。娘没事,就是叫那两位吵了觉,再睡会儿就没事了。”
“去什么去?不去又死不了人!”媳妇和老娘都被别人欺负得不敢吭声,夏子秋前所未有地暴躁,“这种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娘,我们搬出去吧!”
“胡说什么?你是夏家的大少爷,只有别人搬出去的份,哪有你搬出去的道理?”夏夫人不赞同地皱起眉头,“礼数做足,谁也不能把你们怎样。到时辰了,快去给老夫人请安。”
夏子秋的屁股犹如生在床上:“不去!”
倔强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撵不动,夏夫人只好问宋小米:“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宋小米抬了抬头,又低下去,最终扯了扯夏子秋的衣裳:“快走了,娘叫我们给老夫人请安。”
“去个屁!铃儿,你去老夫人院子里说一声,就说夫人被湘姨娘气病了,我跟少夫人都在夫人院子里头伺候。”夏子秋支走铃儿,转过头对夏夫人道:“我决定了,过几天就搬出去住!”
“不行!”夏夫人难得地肃容说道,“整个夏家都是你的,断没有你搬出去的道理。有什么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娘忍了十几年,难道都白忍了?”
老夫人看着站在座下的铃儿,轻轻地“哦”了一声:“病了?严不严重?”
“尚好。只是身子不太舒服。”铃儿答道。
老夫人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就在铃儿掀开帘子转身走出去的刹那,嘟囔一声:“人家大着肚子的都没吭声,她倒娇贵起来了。”铃儿的身子颤了颤,旋即装作没听见地出去了。
玉环见她走了,试探地道:“老夫人,奴婢要不要去湘姨娘院子里瞧瞧?湘姨娘的肚子里可是二少爷呢,若真是……”
“嗤!”老夫人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看她?她好得不得了呢,挺着个大肚子到正房夫人院子里头找茬,端的是好打量!”
玉环一怔:“难道是湘姨娘陷害夫人?这样讲来,夫人是真的气病了?奴婢要不要去看一看夫人?”
“看她做什么?气病最好!”老夫人掐着腕上的念珠,阴沉沉地道:“敢拿我的乖孙儿作伐,好大的胆子!”
也不知道说得是夏夫人还是湘姨娘,玉环不禁缩了缩肩膀,整个夏家里头,最为心思莫测的莫如眼前的这位老夫人。
“我不同意!如果你是为了娘,娘忍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不怕再忍些时候!如果是为了你媳妇,娘都能忍下来,她为什么不能忍?”夏夫人固执地道,怎样都不肯同意夏子秋说搬出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