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鹊,黑鸦有没有信件传来?”有乌鹊这个驾驭好手在,马儿只癫狂了片刻便恢复正常。白随意半倚在车厢壁上,微微眯起眼睛,薄唇吐出一句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
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乌鹊一手紧紧握住马鞭,一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小心肝噗通噗通直跳,险些坐不住,有多远逃多远。
“阿离哥哥,你不要这样啦!”车厢中,流莲复又坐起身,贴到他身前,捉起他的尾指晃啊晃:“乌鹊既然没有把信给你,那肯定是因为黑鸦没有信件传来啊!难道,你连自己的属下都不相信了吗?”
白随意轻吐一口气,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心中划过一丝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黑鸦不听他的吩咐?自他离开戈壁峰顶,已过了数个日夜,为何他竟一封信也没有传来?
他死了?他的手断了?还是说,他的耳朵早已聋掉,才没有听见他的吩咐?
可恶!
车厢外,乌鹊见里面没了声响,悄悄舒了口气。暗中对流莲竖了个大拇指,对她万分感激——自从主子离开戈壁峰顶,第一日,该吃吃,该喝喝,十二分的淡定;
第二日,略略皱眉,饭间偶尔问起,黑鸦的信件传来否;
第三日,眉头皱得更紧,吃着吃着饭,会常常放下筷子,问他要黑鸦的信件;
第四日,茶饭不思,吃睡不安,小动作频繁,不停询问黑鸦的信件到底有没有传来啊,有没有啊,有没有啊啊啊!
第五日,第六日,第……至今,吃喝拉撒睡,一切正常。只是习惯性地问起,黑鸦传信来没有?
是的,习惯性地问起!!!
要命!!!
“乌鹊,黑鸦有没有信件传来?”不到半刻钟,询问声再次响起。
乌鹊握着马鞭,欲哭无泪。有时候,他真想拽出胸口藏掖的那一摞信件,袍子一撩,长腿一迈,将那些信件狠狠甩他脸上:“有,有,有!!!给你,给你,全都给你!!!”
可是,他,他不能,呜呜——
于是,他只能每天忍受这种折磨,呜呜——
亲爱的流莲姑娘,快点缠住你的阿离哥哥呀,不要让他再叨叨了!哪怕,哪怕您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您不择手段,哪怕您霸王硬上弓,强了他也行呀啊!!
“问你话呢,有没有?!”这一次,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流莲姑娘也乏了,静悄悄地躲在一边,并没有再缠上她心爱的阿离哥哥撒娇嗔闹。
于是,乌鹊再次被一声不耐烦的声音荼毒:娘的,逼问逼问逼问,整天逼问,天天逼问,时时刻刻逼问,你逼问个毛球球啊?!
“喂,聋了?!”白随意等了许久不见人答话,心中一急,霍地睁开眼睛。长臂一伸,撩开车帘,炯炯有神地瞪着乌鹊道:“不想干了是不是?老子问你话呢,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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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就是聋了!啊不,呸,娘的,你才聋了!
你他娘的是谁老子,啊?老子才是你老子才对!臭小子,冲谁急呢?跟谁发火呢?真当老子爱跟你干活啊绿色植物(草)!
老子他娘的这就辞职不干了!老子不干了,嗷——老子要跑路,不受你这份鸟气,嗷——
乌鹊在心底大骂一通,缓缓回过头来,憨憨一笑,指指自己的嗓子,无声道:“主子,小的吃了一路黄沙,嗓子干得冒火,您赏口水喝可好?”
白随意拧着眉头咒骂一声,顺手从桌上拎了只茶壶扔给他:“快点喝,喝完赶紧答话!”
答答答,答个毛线线啊答!您老一刻钟问两次,有没有意思?
乌鹊愤愤地灌着茶水,终于了解临行前,黑鸦对他展露的那一抹悲悯的眼神——跟着这种状态的主子混,他果然有够悲催!
那晚,主子要留几个人在文舒小姐身边,行照看之事,护卫之责。他对女人没啥兴趣,对升官发财比较感兴趣,于是他要求跟黑鸦对换,替他贴身护卫主子。
他记得,他话出口的一刹那,黑鸦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那道光特别特别亮,就像……唔,就像一千锭银子、一万锭银子、千千万万锭银子堆砌起来的光芒!
那时,他不知道他的意思,很嗨皮、很欢实地跟着主子下了山。
第一天,他屁颠屁颠地很得瑟,讥笑黑鸦是傻老黑;
第二天,他丝毫不知悔改;
第三天,他略有所觉,但仍不肯承认自己犯了愚蠢的错误;
第四天,他后悔了;
第五天,第六天,第……到现在,他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绝对、绝对、绝对……泪流,你们懂得!
“喝完了吧?”白随意见他仰头灌水,好半晌,那喉结一动不动,有些着恼:这个乌鹊,着实滑头!明明早已把壶里的水全都喝光光,为何还不将实情道来?
乌鹊无语凝噎,很想继续装傻。然而对上流莲暗示的眼神,凄然道:“回主子,没有。”
“哦,没有啊。”白随意失望地叹了口气,松开车帘,坐回原处。
真是的,这个黑鸦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一封信件送来?
明天,哼,如果明天还没有接到他的信件,他就贬了他的职位!白随意心中愤愤,狠狠握拳,他一定要将他卖进小倌馆,让他接客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