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只是冷笑——“纵然舅母在又如何?郑氏怕也是敢做的。反正现在是谁也奈何不了她不是?”
春梅见昙华面上越发冰冷,又见奶娘王氏一个劲儿的擦眼泪,忙出声劝道:“妈妈快别哭了,倒是惹得想着这个更生气。如今咱们若是都不痛快,岂不是让人看着越发的得意?别人越是不想咱们好,咱们就越是要高高兴兴的才是。至于那些不痛快,咱们过了今日再慢慢的清算就是了。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咽了这口气。”
春梅一向性子软和,脾气也好。说话也是从来都留几分余地,不肯说狠了。这一回,瞧着那副样子倒像是真气坏了。竟是连好好清算的话也说出了口,可见心头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醉秋听了这话,倒是一下子想明白了,当下露出笑容来,拍了拍手掌发出几声清脆的击掌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大声笑道:“对,正是要醉秋姐姐这句话呢。咱们啊,偏偏不让那些在背后等着看笑话的人得意。她越是不想咱们高兴,咱们越是要高高兴兴的。让那背后的人郁闷去。再说了,石小姐的母亲也是极好的,她给姑娘梳头,姑娘将来肯定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咱们都笑起来,也好替姑娘的生辰添一些喜气才是。至于其他的,咱们暂时都丢开,回过头来再慢慢清算!”一开始醉秋的笑容还有些勉强,可是到了最后却是真个儿的灿烂起来,声音也是高亢激越起来,里头的笑意倒是让人觉得真有那么几分喜气。
醉秋这话显然是有用的,很快屋子里其他的人也是都渐渐露出笑来。虽然不乏是勉强,可是到底不似刚才那样一屋子都是愤慨哀怨了。
昙华也是笑起来,微微吐出一口气赞许的看了一回醉秋和春梅:“对,春梅说的是。你们都给我高兴起来。今儿是我的好日子,我自己掏钱做主给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添一个月的月钱!可不许愁眉苦脸的。若是被我瞧见了,不仅银子没了,还要受罚!”
众人见昙华也似乎是想通了,顿时笑容便是又灿烂几分。一时间各自想起了事情还没办好,便是忙又出去忙活。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醉秋这才走到昙华跟前,劝了一句:“姑娘心里纵然有天大的委屈,此时也得笑起来才好。不然让人瞧见了,背后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
“嗯,我心里明白。”昙华倒是也没真觉得有多委屈,不过是对郑氏恼怒罢了,要说别的,也就再没有了。只是生气的话,她也没有成日摆着臭脸的道理。况且,今日是什么情况,她心里也是门儿清。其实说白了,还是跟阅历有关系罢了。若是今儿换成了一个真正的十五岁的小姑娘,怕少不得狠狠哭一回,再也笑不出来的。
不过昙华却不是小姑娘,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如同小姑娘一般行事。其实,昙华的意思也很明了—那就是别人打你了,哪怕是再疼也没有躲着哭的道理。只有还回去,让对方比自己更疼更难受,那才是正确的处事之道。这个时候一味的哭或是生气,甚至连大局都不顾,那根本就是软弱,根本就是被人捏在手里玩儿。
这是她自己的及笄礼,所以昙华绝不会容许自己坏了今日的事情。
不仅是她自己,就是别人那儿也是一样。
这样想着,昙华便是又吩咐了醉秋一句:“你仔细盯着些,别再出了其他什么事儿。”就怕还有别的什么后招。
醉秋连连点头,末了又低声道:“姑娘,怕是这事儿不简单。我瞧着,未必就郑氏一人牵扯在里头了。”
昙华一笑,将白玉手串整理了一回,这才低着头幽幽笑道:“可不是?你说怎么不管李家什么人,心思都这样多?杨氏才进门的时候,心眼儿可是没这么多。如今倒是一肚子的心眼。就是我——也是如此。你说,别人若是知道这么些事情,谁敢上李家提亲?将来还有谁敢将女儿嫁过来?”顿了顿,又笑着添了一句:“而且,我瞧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醉秋抿了抿唇,没再吱声,只是袖子里的手却是攥紧了。好半晌,才听见她也轻叹着说了一句:“可不是,在这样的地方活着,竟是比外头穷人家还要累百倍。都说穷是最难过的,可是殊不知,这大宅门里头的日子,才是最难过的。今儿笑嘻嘻的人,不知道背后怎么算计你呢…···什么父子什么叔伯什么姐妹,都是假的。比镜中花水中月更靠不住更虚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