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上刀山下火海的血雨腥风,已让我记不得自己是多少次经历过这般劫后余生的场景;我只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我还没有死;而我也明白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要活下去,哪怕四肢不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于是,我开始挣扎,又一次开始了和凶险的宿命奋力搏斗的旅途——就像我自己常常告诫自己的一样:我光是活着,就已经是,而且必须是……
竭尽全力!
首先,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张温暖馨香的粉红小床上,而是身处一个昏暗潮冷的地方,唯一的亮堂,是顶上稀疏的几颗寒星,看上去遥不可及,而且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蜡烛似的即将熄灭。
而不断从天上飘落的冰雨,冷彻心扉,让人心中滋生莫名的惶恐。
我定了定神,准备用手撑起自己,可当右手一接触到地面,立刻感到一阵震惊!
就在这个冷雨夜的潮暗地中,我摸到了一件叫人吃惊的物体……
似乎是一截人腿!
莫非是自己的……大腿?
我心头一动,立刻单手用力,“哗啦”地把这条物体从地上扯了起来!
借着寒星的微光,我发现自己的右手的确是举起了一截人腿,可我想错了,因为这截人腿连着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死人,一个死相狰狞无比而双臂残缺的腐尸!
顿时一股腐尸的恶臭扑鼻而来,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又惊又气,不禁大叫一声,把这具死尸一下子摔了出去。
庆幸的是,虽然丢失了双腿,但我无与伦比的手劲却没有丢失,这具死尸就如同一只肮脏生厌的死老鼠般给甩得老远,只听到“咚”一下闷响,似乎撞在沉重的东西上。
我皱起眉毛,挥出去的右手还凝固在半空,而在不知不觉中,左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地上。也就是这么一按,我的心又剧烈地跳了起来!
因为他又摸到了……
一截人腿!
难道是……
我二话不说,左手一举,霎时间便把这截人腿举过头顶,于是在昏暗中,他看到了……
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半边人脸!此刻这半边人脸的主人正脚朝上头朝下地,用剩下的那只空洞呆滞的单眼直勾勾地凝视着他,而那飘零在寒风中的缕缕残发,和耷拉在半边头壳外的一挂脑组织,更加叫人心惊胆战!
“啊!”
我自负是个冷峻坚毅、历尽大场面的绝命杀手,但此时此刻也禁不住这么恶心吓人的场景,因此这次也是条件反射般地大叫一声,在第一时间便将这具死尸摔了出去老远!
与此同时,几滴腥臭肮脏的液体悄然沾到我的脸上——不知道是甩出去那具死尸身上的黏稠血液,还是从半边头壳中挥溅开来的脑组织残液,总之恶心得我来不及擦拭,便马上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但是,我不能这样懦弱下去,我强行忍住了胃痉挛般的呕吐,平复下心情,忽然想起了个细节。
刚才我双耳敏锐地察觉,在甩开这“半边脸”的时候,又从另一侧,发出“咚”的一声浑沉闷响——和第一具死尸相同,似乎也是撞在厚重墙体之上。
莫非四周是围墙?
我咬了咬牙,在打定了主意后,便慢慢克制住身体的颤抖,然后依靠仅有的双臂,匍匐着朝那发出闷响的墙体爬去……
这一路爬去,我愈加又惊又奇,最后边竟在心尖油然而生一种大难不死的侥幸:因为这一路用手爬过去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身处的“地面”,竟是一具又一具的尸堆!
换句话说,我在恐怖的尸山上爬行着!
而且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横七竖八的死尸,死状各不相同:有些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像是尸斑,更像是遭受暴虐之后惨死;有些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勒痕,像是给吊颈窒息而死;更有些如同前边的“半边脸”似的,尸身不是身首异处,就是残缺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