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怎么说,你总归还是要去的,我又拦不住你,又不放心你一人去,不陪着你去吗?”杜暮祯拿了个灯笼,“你打小长在相府,锦衣玉食,怎么还害了夜盲了?”
“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折磨他一番。”我眨眨眼。
“孟子是这么说的吗?”杜暮祯觉得好笑,“走吧。”
我见他咳嗽了两声,心下不忍,立刻道:“要不凤歌陪我去就行了,你在家歇着吧。”
“不行,我不放心。”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凤歌做什么的。”我忍不住笑道。
“我不是担心凤歌,我是担心你。”杜暮祯看了我一眼,“让你大晚上和一个巳国的密探单独出去?我可不希望明天去乱葬岗找你。”
“那可是凤歌,她能对我做什么?”
“就因为那是凤歌。彧蓝,凤歌她,总归不是辰国人。”杜暮祯意味深长道,“走吧。”
夜已深了,我怕吵到百姓,就和杜暮祯走着去了东城巷。杜暮祯带着我左拐右拐,拐进一间小屋子,道:“就是这儿了。”我看了看,屋子简陋得可怕,还漏风,一扇破窗户,里面一点光亮也没有。
“他睡了?”
“没睡,他没过二更天睡不着。”杜暮祯说着便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有人来开门了。
李微草确实没睡,脸上还是和白天一样的面无血色,冷冷道:“不知道杜老板又来找我做什么。”
我惊讶,李微草不是个瞎子吗?我们俩还没说话,他怎么就知道是杜暮祯呢?
“只有你会半夜来敲我的门。”李微草闷闷道,“夜明珠我已收下,寻个日子我就会去找国师,你又来催我做什么?”
杜暮祯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替国师来找你的,是咱们相爷一定要见见你。”顿了顿,杜暮祯又道,“放心吧,他没有来。”
李微草沉默了一会儿,道:“进来吧。”
我和杜暮祯拿着灯笼进去,照亮了整个小屋,陈设简单得可怕,只有靠近窗户的小桌子上摆的一排芍药,是整个屋子唯一的色彩。我看了半天不知道坐哪儿,杜暮祯则一直站着没有要坐的意思。没想到李微草这小木屋子里,居然还有热茶喝。李微草泡了茶来,我真担心他把热水倒在自己手上,不过他却稳稳地倒进了杯子。
“相爷找我何事?”李微草道。
“我想知道,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听见杜暮祯说“他没有来”,他是谁?是李微草的仇人吗?
听我提到六年前,李微草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道:“我不说,相爷打算把我怎样?”
杜暮祯看了我一眼,仿佛在用眼神告诉我:他不肯告诉你,我也没有办法。
我心说我还能把你怎么样?总不能把你吊起来逼问吧?环顾四周,又看见芍药,开得竟十分好看,娇翠欲滴,我忍不住起身去看那芍药,走近仔细瞧,真比何允晟侯府里的还好看。
“别碰芍药。”李微草仿佛能看得见似的,立刻道。
不知为何,芍药、六年前、李,这三个词语在我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重合在一起,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让我惊讶不已,在我犹豫的时候,嘴巴比脑子快,已经问出来了:“你是不是就是李孤宁?”
杜暮祯本来在喝茶,突然就停住了,硬生生把那口茶咽了下去,不说话,直接去看李微草,李微草也不说话,但是身体已经开始颤抖。
当时何允晟并没有告诉过李孤宁在他府上,是以我从未见过李孤宁的样子,虽见过李孤宁的画像,但毕竟是许多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全然不同。
杜暮祯咳嗽了两声,打破了宁静:“你和彧蓝说说吧,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国师不是让你看着他,嘱咐你有些事儿不能让他知道么?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李微草反问。
“我可一个字没和他说,是他自己猜出来的。”杜暮祯叹了口气道,“我甚至连何允晟的名字都没有说。”
听着他俩的对话,我心说果然杜暮祯身上有国师派的任务,果然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国师的掌控之中,果然李微草就是李孤宁!老实说我现在脑子里有些混乱,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半天问:“你为什么要杀曦姐姐?”
李微草不说话了,只是浑身不停地颤抖,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曦儿…我的曦儿…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杀她…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看他十分痛苦,忙去看杜暮祯,杜暮祯却好似对这个场景习以为常,道:“提到何允曦,他总是会这样的,可怜人。”
“到底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你倒是快点告诉我呀!”我急了,“我原以为,这件事只是折磨了何允晟六年,没曾想也折磨了李孤宁六年,既然他不想杀建德公主,当初为何会下手?”
杜暮祯将杯中的茶饮尽,看着杯底,淡淡道:“彧蓝,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很多人的命运,是由很多事诱发的,有时候我们没得选。”
“你别跟我打哑谜,你今儿不告诉我,我明儿就去找国师!”
李微草颤抖的声音传来:“我…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