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西里城内的建筑结构大多模仿了大唐风格,在外墙和内饰上雕画了蒙国特色的动物作为装饰,从南方迁引而来的青楼,便承袭了唐风的构造模式,大院套小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赶到日达将军所在小院时,秦冉发现里面有不少士兵,院子四周皆有士兵放哨。
她换了身女用藏蓝长袍裙,头顶裹着天蓝色的布额,端着托盘面色自然路过小院大门,绕到院子后方,她走向西北角守卫的一名士兵,打晕他后拖到角落里,接着翻墙入了院。
找到日达所在屋子,秦冉透过窗缝往里瞅。
那绑在柱子上裸)露半身的男子,正是宋天应。
“落到我手里,哈哈,真是你的福气!”日达将军一边将皮鞭抽到宋天应身上,一边告诉他唐国士兵如何节节败退,朝廷已放弃江陵以北,而蒙军又是如何骁勇善战打败了赵州城内最后的守军。
宋天应懂蒙语,听了日达将军的话,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秦冉往一旁看去,离柱子不远处有四名给捆了手脚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
日达忘情说着他的战绩,他面对宋天应背对窗户,秦冉悄悄推开窗棂,屏住呼吸往里挪。
见到秦冉,宋天应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面上却无甚变化,她比划了一个动作,他顿时心下了然,紧接着,宋天应用蒙语同日达说起战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日达见宋天应竟反驳他,一时说得更加起劲儿。
待宰的鱼儿翻腾越凶,日达见了越是兴奋。
秦冉刚落地,柱子旁的一名男子忽然看见了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秦冉,他盯着她低声惊呼。
随即,日达将军心知不妙,他一手抽出腰际的长刀,徒然转身向后。
说时迟那时快,秦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在日达将军的刀距离秦冉一臂之远时,她刹住脚侧身倒下,躲过长刀之际,秦冉横扫其下盘。
然而,日达下盘极稳,从小跟人摔跤滚泥地,他的双腿犹如盘根老树,哪儿能被轻易撼动。秦冉脚上力道虽不小,使得日达脚踝、膝盖吃痛,他硬是稳住不动,举起长刀去砍下去,他要砍下她的头颅!
秦冉怎能等着敌人的刀落下,刹那间,她已改变策略。
眼看刀子砍下,秦冉双脚向上一夹,紧紧夹住他的手腕,尽管刀尖就在她的额心一寸外。
一手手腕哪能抵过双腿之力,她脚踝往上方一甩,日达的长刀就飞了出去,这时,秦冉如蛇一般顺势盘上他粗壮的腰子,起身时手里多了把匕首,刃面一闪,已插入日达脖颈间。
日达捂住脖子,后退撞在木架子上,屋子里响起嘭一声,他朝后一倒,案上的酒壶碎了一地。
秦冉急忙砍断宋天应身上的绳索,感知屋外士兵的脚步,她将手中的刀一把砸向刚才发出惊讶声暴露她的男子身上,道,谁出声我就杀了他。
同时,宋天应配合着把日达拖到角落里去。
他站起来,只见秦冉跑向他,竟一面扯掉身上的长裙。
宋天应没反应过来,秦冉已将他扑倒在厚毯上,她撑起身子跨坐在他身上,把手中的裙子盖在宋天应的脸上。
忘记闭眼,他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裙衫,隐约可见女子裸着的上身,洁净的肌肤……宋天应紧忙闭上眼,又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响个不停。
与此,士兵冲了进来。
秦冉故意张嘴,作出喘着粗气的样儿。
宋天应一听,默默咽下一口唾沫。
士兵同样是尴尬万分,不做声合上门,门一闭,秦冉则拉上长裙起身,哪里来哪里走。
…………
…………
秦冉打晕后院几名士兵,布置出已逃离青楼的痕迹,实际上,她和宋天应躲回了日达小院里另一间房,就算他们以为秦冉二人还在青楼,也难以想到他们居然原路折了回来。
日达将军的尸体已被躺走,院子里空无一人。
两人躲在屋内一只橱柜后,静等许多,不见士兵追回,宋天应才说道。“姑娘,多谢。”
“你怎么会在乌兰西里?”
“你认识我?”听她那么问,宋天应不禁有所防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嗯。”秦冉点头,听出他语气里的警戒,解释起来。“我朋友在奴隶市场看到你,前面去了那里,见到一位安北军士兵,他告诉我你来了这儿。”
虽然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谁,但宋天应觉得对方并无恶意,一个女子为了救他,不惜杀了一国将领,甚至在陌生男子面子脱去衣衫,宋天应感激不尽,又觉得惭愧至极。
没什么好隐瞒,宋天应把他的事讲了一遍。
“早在赵州时,带领两千士兵突围,却遭蒙军围剿,后来给打散了,我带着四个受了伤的兄弟待在城外,因换了百姓的衣服,蒙军以为我们是流民,兜兜转转就到了蒙国。”宋天应受伤不重,但不愿抛弃兄弟,四个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如今只剩一人,所以他一直待在奴隶市场。“老陈前几日给蒙人打伤,旧伤复发,手臂伤得很重,再者,忽必汗近日班师回朝,路上到处都是蒙军,我们对城里情况不熟悉,就算逃出去也十分危险。”
说完他的状况,宋天应问道。“圣上当真已放弃江陵以北?”
宋天应不知长安之事,听到日达嘴里说出的话,他当真是惊诧不已。
“金羽卫叛变,皇宫早由李晟控制住,他假传圣旨将朝中大臣抓入宫,称华家、宋家图谋不轨,而放弃江陵以北的李晟其实早与忽必汗勾结在一起。李昊救走关入天牢的宋世坤,离开长安后,李昊至临南,失踪一段时日的华彦钧出现在临南支持他。”
“舅舅失踪了?!”
华彦钧被困长安,北方局势危险,但并不代表整个北方已沦陷,宋天应一路北上至蒙国,倒不知朝廷真放弃了江陵以北的地方,而华彦钧又不知去向。
“他的事要从他回长安为圣上贺寿说起……”秦冉把事大致说了一下,主要是华彦钧因三弟华嵩乔私售兵器一事受牵连,朝内闹着弹劾华彦钧,他一时不能离开长安,导致安北军无将坐镇,战机延误。
一刻钟不到,宋天应得知太多难以想象的信息,他听完一时不该说些什么。
天渐渐黑透,士兵的搜索范围转移到了周围,两人所在的小院静悄悄,屋子里更是黑漆漆一片。
“今日遇日达,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肯定凶多吉少,不知应如何称呼姑娘?”
秦冉犹豫了一瞬,说道。“秦冉。”
“原是秦姑娘……秦,秦冉?你不是五弟的……”宋天应不曾见过宋天瞬,对于这个同胞兄弟所知不多,可宋天应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不受家里待见,自小养在宋老夫人屋子里,十岁去了普光寺,后回了宋家也没呆多久。
无论如何,提到宋天瞬,宋天应心里还会有一点点熟悉,而宋天瞬和秦冉的事他多少听过一些,尤其是秦冉的案子。
得知她是秦冉,宋天应一下子释然。
因她是秦冉,所以会来救他。
“他也在乌兰西里?”
“他出了事,我也不知他在哪里。”说这话时,秦冉不知她语意里的伤感有多深。
身逢乱世,谁都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秦冉不细说,他也不去追问。
“怪不得你能晓得这些事情,你为何会在乌兰西里?”
秦冉没解释她因忽必汗的原因来了乌兰西里,她只是说。“我会在乌兰西里待一阵。过几日,你可以和我一个朋友一起离开乌兰西里,然后去临南,临南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