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罗山以南,越过图血河,穿过琅北山,有一座深谷。
此谷中本掩藏在一片鸿蒙云气之中,常人在山上不能窥探虚实,确能听到谷底有河水滔滔作响,常年不息,叫那从山崖上探出头的人都能蒙上一脸水汽。
除了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山中儿郎,趴在峭壁上面采灵气养育百年一株的玉灵芝,为了给心爱的姑娘能抬去几台聘礼,常常日日夜夜不归家中。山谷中雾气浓重,同伴不能相互照看,甚至以听见惊呼来判断有几个兄弟没有回家的福分。
这落入崖底能回来的人不多,他们见过的只有村头的一个老瘸子,那老瘸子在山下摔断了腿,回来半是疯癫,半是清醒,说自己在山下见到了神仙,家人只当是他有了癔症,却不知这老人嘴中的仙宫却是有名有号,只是错将修者当成了神仙。
这崖下宫宇林立,层次栉比,往前望去却能高高看见最顶端依着断崖立起的大殿,上有“寒九”二字银钩铁画,笔力苍劲,远远只肖看上一眼,似乎就能看到有人剑意凌厉,转锋直取来人性命的模样。
赵月华每次来到寒九殿前,向来是抑制着自己抬头的*,生怕着了剑意迟迟拔不出来。只是今日前来的却不止他一人,他身边的男子一声茶青长袍,在这恶回谷中被煞气吹得飘摇而举。他本人长得眉目如画,就是可惜这身体看起来着实不大结实,甚至这有些消瘦的手腕上面,还有一条很是精致的黑色铁链,不注意时就好像是法器首饰一般,倘若是仔细琢磨,就有觉得这其中有几分狎玩的意味。
那牌匾上的意境杀气弥漫,那老鬼抬头的第一眼就沉入其中无法自拔,廖云沉也大大方方地抬头向上看着,这个姿势给他纤细的脖颈似乎添上了几分脆弱,赵月华本是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想看着这昔日的天之骄子被剑意吓愣的模样,一句提醒都没有,自己倒是低着头,一副恭谨的模样。
“你不带路吗?”
一路上未开口的廖云沉第一次说了话,他心中赫然一惊,抬头是都带上了两份不可置信。手指往前指了指,就连步伐都快了几分,似乎是有些恼羞成怒。
对,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大抵是连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看出其中的剑意!
廖云沉跟在他身后踏上了寒九殿前的二十三道玉阶,目不斜视倒是一排落落大方,半饷才听得他识海内那老鬼念叨一句:“好剑法,你也是好定力。”
闻此言后,廖云沉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牌匾,果然近视是阻碍人类进步的巨大障碍,他甚至连这牌匾上面的花纹都看不清楚。
此处是恶回谷寒九殿,修真界人人言诛笔伐的魔修老祖的大本营。
而他的身体,本名李清衍,是名门齐云仙宗的内门弟子,正是那要口诛笔伐魔障的领军人物。
李清衍在五个年前的宗门大比之中,落败之际突然用出了魔修的套路,重伤了宗门弟子,他被控在一个秘境之中,门内长老所有人都说他迷了心窍,私下学习了魔修的路子,是齐云宗开宗以来最大的耻辱。他师兄下山历练时被突然召回,因为师父在十年前陨落,所以的一切都是师兄打理。
师兄苦苦求来五年的时间将他脱离魔修的路子,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在半个月前,他突然暴起伤人,被抓回之后,他师兄终于领命,亲手废了他仙骨,毁了他丹田,将他打下齐云山。
李云隙接手这具身体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也自然清楚这人并没有修行什么邪门歪道,一切都是这个不知道何时潜入他体内的老鬼在作祟,但是不得不说,廖云沉并不觉得接手这具身体是什么麻烦,事实上,在了解这个世界的第一刻,他最怀疑的被翟裘附身的首要选择目标就是寒九殿的主人:谢疏。
传言说,谢疏此人出身名门,一生逢蒙大变,最终屠尽族门千余人,引来怨气缠身,所致之处无人安生。
他本人是一个渡劫期老祖,传言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飞升了,甚至他飞升时都是上千修士亲眼所见,可大约是一百年前,他突然重回寒九殿,自称是在修行多年,参悟天机。也就是因为他的回归,多年没有人登上高位,而在修真界地位岌岌可危的寒九殿就好像挺直了腰板,明明只是他每日什么事都不干单单坐在高位上,就没有人敢踏入恶回谷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