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强烈的光,将室内映照的如同白昼。
也将她背部,那些细微的,往常都看不清楚的伤口,照得清清楚楚。
“慕郗城,这才是真正的姜时汕,你看清楚了吗?她就是这样的,像这些永远没办法愈合的伤口一样,她就是这样的。”
即便恢复记忆又怎样,不恢复又怎样,也改变不了姜时汕已经完全变成了这副模样的事实。
过去的陈嘉渔,温婉美好,心善仁慈,人人都爱她;
而,现在的姜时汕满身倔强,满身伤人的刺,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她。
她,又何尝不知道。
可是,就是依靠着这些伤人的刺,满身的傲骨倔强,姜时汕才在那样近似地狱的恶劣环境里,一步一步走出来。
她和死神作斗争,和病痛较量,没时间优雅,没时间从容,更没时间心存温软善良的爱,最丑的时候全身大块大块近似蜈蚣一样的伤口,没有一块肌肤是完整的,只为活下来,撑下来。
这就是她,姜时汕。
如若,在法,她没有那些伤人的刺,和自以为是的倔强,也许她扛不过那些濒临死亡的深夜,抗不过,那些冰冷的手术刀剜掉腐肉的痛。
习惯坚韧,习惯倔强,习惯受伤。
而,现在他要一句话,就要让她变回曾经的陈嘉渔,一点一点,扒掉她的刺,连皮肉和血一起剥离。
姜时汕的倔强和尊严,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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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汕转身,缓缓穿衣服,她没哭,也没生气,她是浅笑着看着慕郗城的。
她说,“慕郗城,我不是陈嘉渔的。”
就算是,也再也回不去了。
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
所以,现在脸上的神情才会那么落寞,孤寂。
睡衣,一件一件,重新穿回去,将那些伤口重新遮掩好,不裸露给他看。
这么久,他和她同牀共枕,甚至是床笫间缠.绵欢.好,他亲吻她所有的地方,偏偏是不会亲吻她的背的。
因为那些细小的伤口,看似微不足道,却碎裂在他的心里,他没办法释怀这样的她。
没办法释怀,这个和四年前陈嘉渔不一样的她。
他给她买四年前陈嘉渔喜欢的益智积木,给她佩戴四年前陈嘉渔曾经喜欢的菩提子,甚至每天的餐桌上都会有一道‘松鼠桂鱼’,一切按照四年前陈嘉渔最喜欢的来做,强制她接受,却从来不会问,现在的姜时汕喜欢什么?
他一定不知道:现在的姜时汕,左手手骨断裂,再也无法单手Cao控那样大型的益智积木,也许会被砸伤也不一定;
现在的姜时汕,大致用药太多,连戴久了菩提子都会过敏,脚踝生出一圈一圈的红疹;
现在的姜时汕肠胃太脆弱了,是不能沾染荤腥的,吃了鱼肉会吐血丝。
现在的姜时汕,真的是糟糕透了,不是么?
她有尝试过,按照少女日常日记里,做一做那个单纯美好的女孩子。
她有尝试过,在深夜,用针灸针,给自己扎针,只为刺激头部Xue.位,看一看能不能记起些什么。
一步一步的尝试,一点一点的适应。
撅弃排斥,忘记他的心怀算计和步步为营的试探,适应每一个亲吻,每一次他的碰触。
却忘了,自己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连过去的记忆都不清楚的人,又怎么回到过去的那个人。
她是那么努力地想找回自我,想要变成他心里的陈嘉渔。
可是,姜时汕她还是姜时汕,就像背部的伤口要背负一辈子一样,她也要背负这个心理有伤痕的姜时汕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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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人人都想活成陈嘉渔,而她,偏偏活成了伤痕累累的姜时汕。
其实,她也常常在想:能做一个单纯温婉的女孩子,该有多好。
看那些日常的记事本,就会知道。
没有病痛没有灾难,她是陈家的公主,会有人爱,发烧感冒都会有人心疼。
而,不是就算被割了一百多刀,失血过多,都没有人会为此陪伴的,姜时汕。
睡衣,慢慢穿好。
时汕看着神色痛苦的男人,说道:
“慕郗城,你常常觉得我冷血无情,可你待我又何曾仁慈,你只爱四年前的陈嘉渔,却不容许我有一点点和她的不相同。”
他握着她的手腕,轻抚她的脸,他说,“阿汕,你会想起来的,只要你能想起来,你就一定能变回来。”
“不,不能了。”
“你会变回来的,你就是陈嘉渔,为什么不能?”
慕郗城的嗓音里,满是坚持和执拗。
他俯下身拥抱她,可这个拥抱里,他和她没有半分温存。
那些看不见的伤口,那些努力为对方妥协拼凑出来粉饰太平。
像是碎了的玻璃杯盏,不论如何再拼凑粘合不回原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