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这一次没有守在病床前,而是一个人坐在宅院里的石阶上,眼神空空的。
指尖偶尔可见顾怀笙的血。
干涸了,染在她的手上,像是某种隽永的烙印。
九医生出来,看一眼坐在石阶上的女孩子,她四周落了木兰花瓣,雪白的花瓣显得她情绪带着极致的苍凉。
阿九帮她倒了杯水。
他说,“不用担心了,已经控制住了。”
嘉禾抱着膝盖,眼睛红红的,她说,“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这次反噬相当厉害,再来一次他就——”
阿九拍拍她的肩膀,“你这不是什么都很清楚,何必和他置气,丫头,你在他身边这么久给他惹得麻烦真不少,但是他这个人不在意这些,也不说。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其实——”
“别说了,师父别再说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你个小傻瓜,禾禾看人有时候是要用心看的,不能只用眼睛。”
嘉禾趴在自己膝盖上,思绪混乱而凌乱。
19岁,她还太年轻,哪里懂顾怀笙对她的良苦用心。
她只知道自己最好听他的话,才能不惹他生气,她甚至开始惧怕自己靠近他又让他不痛快。
阿九坐在她身边陪她喝茶,连连叹气,“你啊——”
“师父,我今天惹他生气就不在这里待了,你好好照顾她,我先回家。”
她很累,太过年轻的年纪,不能承受这种沉重的折磨和痛苦。
待在这里,心就会疼,疼到无法呼吸。
无法抉择间,让她需要自己静一静。
“禾禾——”
叫她一声,见她走的那么快,说不准一边走一边是在流眼泪。
年轻姑娘谈这样的一场恋爱,难为她。
小女孩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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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
阿九走进去后看了眼牀上已经醒过来的人,说,“点滴还要一会儿,我帮你煎中药——”
“嗯。”
牀上的人阖着眼眸应了一声,又向窗外看。
阿九撇嘴,提醒他一句,“别找了,小丫头等你的情况稳定下来就回家去了。”
“也好。”
“什么叫也好?”阿九无奈,到外面去煎药。
几个小时后,顾怀笙坐在牀上,接过阿九递来的中药苦涩的味道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哑着嗓音说,“于磊在吗?”
“就在门外。”
阿九推开门,于磊走进来,“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韩武还跟着禾禾么?”
“是的,先生。”
看着于磊出去,阿九问,“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就很在意,总是不说小姑娘可不懂。”
望了一眼鸟笼里的金丝雀,顾怀笙说,“我不想绑着她,她还有很长的路。”
“那你之前根本就该拒绝她,你——”
“是我错算,错算自己的身体,错算那孩子的执着,还有自己——算了,不提了,等她情绪再稳定一些,会离开的。”
不想伤害她,只能选择这种冷处理的方式,到头来却都是伤害。但是,没办法走回头路了。
“前些日子,她和冯修浚离开,你不如顺水推舟,何必大费周章?”
牀上的人轻咳了两声,“如果是两年前,冯修浚带她走,其实也还好;今昔非比,人总要变,我瞧不上他。”
阿九站在一旁啧啧,不知是讽刺还是心疼,“你还真是大度——都有心情帮她挑男人。”
顾先生不说话,整个人陷入沉默,笼子里的金丝雀还在啁啾。
苍白的指骨透着冰冷,中药的苦涩仿佛还萦绕在他的指尖。
阿九眼神暗了暗,他说,“有时候金丝雀做久了,你放了她,她会死的。”
“禾禾,不是笼中鸟,更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你就不怕她恨你?”
“恨也好,爱也好,年纪轻轻再过个十多年多刻骨铭心的感情都能化成往事灰。”
“惹她心灰意冷,她是责无旁贷的舒坦了,你呢?”
窗外的木兰花瓣被吹进室内,枯黄满地,落在泥土里都是深深掩埋的情分。
死在土里,化在土里,从不言说,却会再更深的地底下深藏,泥古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