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本以为普德大师作为曾经的灵隐寺主持,因为净坛使者的出现,被迫离开灵隐寺,来到青州城建造潮音寺,当是一副苦大仇深、满含怨气,尖嘴猴腮的样子。万万想不到对方面丰而齿白,肚大而耳厚,一副荤素不进的喜庆之相,面容也是特别年轻,完全看不出被排挤,心事不平的样子。
喃喃自语:“看来得道高僧的胸怀不可以用常理去判断。”想起净灵和尚的雄心壮志,沈飞深感高僧之志难以捉摸。
普德大师眼睛似睁似闭,眼皮很长,皮肤有些下垂以至于堆叠在眉梢附近,好像尚未化脓的鸡眼。嘴唇薄而且颜色红润,说话的时候,上下两片唇瓣开合幅度极小,牙齿显露不过八颗,肚子滚圆,即便正襟端坐之时,肥硕的肚子也必须挺着,要不是僧衣、袈裟具宽大,恐怕不能将这滚圆的肚子完全盖住。面色红润,从远处看,仿佛有一道虹光从他体内照出,照耀世间万物。这道虹光是佛门高僧特有的辉光,虹光中蕴含着神秘莫测的力量,因人而异。
普德大师讲经的地方是寺院后院的镇魔塔前,这里地势开阔,能够容纳三千信徒同时听经,且没有房顶的遮蔽,气息开阔舒畅,经文被普德大师以浑厚的嗓音念诵,在几座高塔间久久回响,仿佛是佛祖借着普德大师的口撒播经义。
听经者目光虔诚之中含着一分狂热,看起来都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下山之前师父曾经说过,佛宗从信仰中得到力量,信仰越虔诚,得到的力量就越强大,看这些人狂热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害怕。
举一个例子说明他们到底有多疯狂,昂山青作为城主,在青州城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零星几个不知晓他模样的普通百姓,看到身边跟随的官兵也能够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是,在这潮音寺里,几乎没有一个朝拜者因为他的地位,因为他具有的威权而稍稍留步,与他打招呼,在这里,所有人的眼中只有佛祖,只有信仰,哪怕走路时碰到了他,都只会说声:“善哉善哉。”绝不下跪叩拜,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仿佛在这寺庙里,只有信仰坚定与否的差别,而无等级的高低贵贱。
“虔诚的信仰能够带给人莫名的力量,使得人们不再执着于生死,丝毫不畏惧强权。”
站在阳光下听普德大师诵经,他念经的速度极快,咬文嚼字并不清晰,以至于沈飞基本上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却不自觉地融入到周边人的情绪当中,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幕幕佛祖济世救人,普度众生的画面,仿佛看到佛祖行走在黑暗的世界里,一路斩妖除魔,为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带去温暖。这种感觉真的不可思议,即便明知道是错觉,却有着身临其境的质感。
又一次感叹:“佛宗真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宗教。”
听普德大师讲经,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到讲经快要结束的时候,所有信徒两手分开,掌心向上,手背紧贴地面,向着为他们讲经的普德大师行三叩首之礼:“佛祖大慈大悲,功德无量;佛祖大慈大悲,功德无量;佛祖大慈大悲,功德无量。”
“善哉善哉。”普德大师双手合十回礼,“中午惯例施粥,诸位远道而来,用过饭再走。”
“佛祖大慈大悲,功德无量;佛祖大慈大悲,功德无量;佛祖大慈大悲,功德无量。”
此时,昂山青方引着拓跋烈和沈飞上前,径直走到普德大师面前,双手合十:“主持大人,昂山前来拜见了。”
“善哉善哉,昂山城主乃一方重镇之首,地位尊崇,不顾辛劳亲自前来,可令小寺蓬荜生辉,光荣万丈。只是,早课不能耽误,让昂山城主白白等了两个时辰,罪过罪过。”
“主持您折煞昂山了,能听主持诵经念佛,乃是昂山毕生之幸,昂山求之不得,绝没有丝毫厌烦之意。”
“善哉善哉,昂山城主施仁德之政于民,久积福缘,功德无量。”
“主持您过奖了,昂山不过做了自己应该做的而已。”客套到此,昂山青不想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转而道:“其实,昂山冒昧到访,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感谢聚善大师的鼎力相助。”
“善哉善哉,驱魔除恶本是我辈之本分,昂山城主不必放在心上。”
“不不不,佛宗大慈大悲,至仁至善,实为不可忘却之恩。”
“善哉善哉。”
“其二,是想向大师您引荐一个人。”
“哦?”
“这位,是当今陛下第十一子,当朝十一王爷拓跋烈。”
“善哉,善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普德大师,您好。”拓跋烈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普德同样合十双手,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充满智慧,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在拓跋烈身上打量一番,微笑道:“善哉、善哉,殿下根骨精奇,实为万中无一的人中之龙,他日必然有大作为。”
“久闻高僧有观吉断凶之能,本王领受了。”
“善哉善哉。”话音一转,普德大师将目光落在沈飞的身上,“沈施主,久仰大名,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