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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进门 续弦(1 / 2)

次日,简浔自简义口中得知古氏已原谅了简君平,还一早就去求了崇安侯,说自己不忍简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愿意看在陆氏腹中孩子的份儿上,许她进门,以后与自己共侍一夫后,果然第一反应便是古氏还真是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大傻瓜,也不知道简君平是怎么哄她的,应该不止苦肉计罢?

可不管简君平用的什么法子,她自己的枕边人自己还不了解么,分明就是哄她的权宜之计,她还真当真了不成?还有陆氏,摆明了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昨儿两个才初次见面,就已经在变着法儿的给她上眼药下绊子了,等真进了门,岂有她的好果子吃?

这么一想,古氏还真有些可怜呢,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前世今生帮着简君平助纣为虐时,就该想到迟早会有报应降下的,所以,怨得了谁呢!

简浔因又问道:“那祖父怎么说?”总得祖父这个一家之主点了头,陆氏才能真正进得崇安侯府的门。

简义道:“侯爷一开始还很生气,说自己若稀罕庶出的孙子,家里早哥儿满地都是了,让二爷自己惹的祸,自己了结去,别把人弄回来脏了咱们家的地儿。架不住二夫人一再的恳求,到底还是松口答应了,说同意陆氏进门,只是他绝不会为了这样的破事儿亲自出面,让二爷自个儿与武定伯府交涉去,若武定伯同意,也就罢了,若不同意,反正事情闹开了,最丢脸的也不是咱们家。”

崇安侯这样的态度,简浔本该喜闻乐见的,但想到万一祖父不肯出面,武定伯恼羞成怒之下,便让陆氏“病死”了,甚至更激进一点,让陆氏“不堪受辱羞愤之下自尽了”,反过来再找崇安侯府的麻烦,自己岂非功亏一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只得皱眉道:“光二叔出面,怕是不够分量与武定伯说话,武定伯也不会信他的话,不然,让爹爹出面试试?爹爹是世子,又长兄如父,他说的话武定伯总该相信了。”

父亲只消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家父早已在替二弟筹谋选官,只如今家里正值孝期,总得等孝期过了之后再说’,也就足够了,好歹先把陆氏一乘粉轿抬进来,至于之后的事,宇文倩那边要把简君平表里不一之事传开,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届时简君平名声都坏了,选官之事自然也只能再一次搁浅了,且还怪不得任何人,武定伯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简义迟疑道:“大爷也恼着二爷呢,说他怎么这么不争气,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说夫人在世时待他差了吗,竟在夫人的孝期内做出这样的事来,良心都被狗吃了……指不定也不肯替二爷出这个面呢?”

简浔想了想,道:“连二婶那般恨二叔的,尚且能短短一夜便让他哄转过来,何况父亲?义叔设法把这话透到二叔耳朵里去,他自然会来求爹爹的,事情自然也就成了。”

所以有时候心软也不全是坏事,就是如果有可能,她真不想让父亲趟进这摊浑水里来,所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知道怎么做了,小姐只管放心。”

自知道简君平的口蜜腹剑狼子野心后,简义清除仁智院一批丫头婆子的同时,也不着痕迹往文安院安插了人,所以如今简浔要知道二房的什么事,或是想往二房传个什么话儿,还是很容易的。

傍晚时分,简君平果然拖着病体,到仁智院求简君安来了。

兄弟两个屏退下人,关起门来说了良久的话儿,简君安却不过弟弟的哀求,尤其被他那句‘人这一辈子总得遇上个真爱,方算是不枉此生,大哥有幸,早早就遇上了大嫂,我与古氏却只有夫妻之情,没有男女之爱,如今好容易遇上了,实在不想错过’打动,到底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明儿一早就同了他一道上武定伯府拜访去。

简浔知道后,方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这边有父亲帮忙出面了,陆氏那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想尽各种法子让自己得偿所愿的,何况陆氏还不是孤军作战,还有生母和胞弟竭力相助,事情是想不成都难。

翌日,简君安果然打早就同简君平一道去了武定伯府,一直到午时才回来,兄弟两个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却是武定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先就嚷嚷着要亲自去家庵打死陆氏,然后再问简君平一个‘逼奸良家妇女’之罪,连带简君安都吃了他好一顿骂。

还是陆氏的弟弟死活劝着,方劝得武定伯暂时息了怒,不由分说打发了兄弟两个。

所幸陆氏的弟弟稍后追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也打心眼儿里不想姐姐委屈做妾,回头传了出去,武定伯府乃至陆氏一族的其他小姐姑娘都不用做人了,有个做妾的姐妹很光彩么?

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姐姐自己心甘情愿呢,那他作为胞弟,只好竭尽所能的帮她了,所以他回去后,会好生劝说恳求武定伯,从旁协助他们的,只是简君平除了以后加倍对他姐姐好以外,现下是不是也该拿出一点诚意来?

如此你来我往了好几个回合,武定伯终于松了口:崇安侯府给武定伯府三千两银子做为聘银,迎陆氏进门做二房夫人,她生下来的孩子,也与嫡子享受同等的待遇。

这样的条件于简君平来说,并不算难办,他手上握有先崇安侯夫人的一半嫁妆,哪怕公中不肯替他出这三千两,他自己也拿得出来,至于让陆氏做二房夫人,生的孩子与嫡子一样待遇,他就更乐于见到了,本来他就觉得委屈了陆氏和她腹中的孩子,能替他们母子多争得一点好处,他巴不得,何况以后他便也是武定伯府的女婿了,多少也是一重助力。

可简君安却觉得大大的不妥,嫡庶尊卑不分,是乱家之源,二弟饱读诗书,怎么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果然是被真爱蒙蔽了双眼与心智,还是想让父亲再打上一顿?

古氏更是满心的悲愤与委屈,明明简君平一开始与她说的就是陆氏为妾,生下孩子来,若是女儿便罢,若是儿子,就养到她名下,绝不让陆氏沾上一分一毫,不然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哄转回来,就是想着,与其让陆氏在外面她鞭长莫及,以后越发勾得简君平神魂颠倒,倒不如将她弄到自己眼皮底下来,慢慢的磋磨,一得了机会,便直接弄死一了百了,反正做正妻的要收拾做妾室的,多的是法子,届时她自然就可以一出如今的恶气了。

万万没想到简君平竟是哄她的,实在可恶至极!

可这会儿再向自己的娘家人送信,请他们为自己出头张目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何况她娘家在天津卫,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十来日,届时黄花菜都凉了,又有何用,竟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到公爹身上了。

崇安侯分别见过长子和次媳后,禁不住又是一顿大怒,让简君安传了话给武定伯:“嫡庶不分乃祸家之源,只要本侯活着一日,就绝不会允许崇安侯府发生这样的事,若伯爷实在不肯通融,那此事便不必再议,是要上公堂还是金銮殿,都随伯爷的意,本侯就当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儿子便是!”

武定伯听了后,权衡再三,只得忍气退了一步,不再坚持让陆氏做二房,反正这个女儿的本事他多少知道,以后的日子也还长,会发生什么变数谁说得准。

于是距离那日古氏带了简浔姐妹几个出城游玩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陆氏便让一乘粉轿,悄无声息的抬进了文安院。

这下文安院热闹了,古氏觉得自己此番受了大委屈,简君平不说应该加倍对自己好,看也不看陆氏一眼,至少也该对自己比对陆氏好才是,于是加倍的霸着简君平,简君平不在时,就一味的给陆氏立规矩,让陆氏进门才短短几日,便晕倒了两次。

简君平却觉得陆氏分明更委屈,好好儿的千金小姐,却委身做了他的小星,光这一点已足够委屈了,她还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生母让送回了老家的庵堂去,此生都不得再出来了,只能骨肉永别不说,胞弟的婚事决定权还落到了一向深恨他们的嫡母手上,注定以后会娶个与自己二心的妻子,后半辈子都毁了。

亦连本该她的陪嫁都大半让嫡母给昧下了,只差让她净身出门,这样的委屈,都是为了爱他,为了与他长相厮守,她才心甘情愿承受了下来的,他不加倍的补偿她,不加倍的对她好,他还是个人吗?

于是在陆氏第二次晕倒后,简君平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与古氏大吵了一架,将她屋里砸个乱七八糟的不说,还在简沫哭着进去说自己害怕,求爹娘不要再吵了时,打了简沫。

让本就满心怨恨与后悔的古氏怒上加怒,大叫着:“为了贱人和她腹中的贱种,你竟然动手打我女儿,如今是贱种还没生下来,你的心已经偏得没边儿了,等明儿贱种生下来后,你岂不是更要杀了我们母女,为贱人母子腾地儿了?我跟你拼了!”便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与简君平对打起来。

唬得文安院上下都是面无人色,眼见劝不转二人来,又不敢上前将盛怒中的二人拉开,古氏的贴身嬷嬷无奈之下,只得一跺脚,抱着简沫跑去了景明院向崇安侯求救。

崇安侯闻讯后,又气又恨的忙忙赶到了文安院,方终于让简君平与古氏停了下来。

待问明前因后情后,崇安侯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后悔当日不该同意陆氏进门,那女人一听便知不是什么好人,是好人也就不会让嫡母给发配到家庵里去了,何况武定伯府早从根子上已坏了,他怎么就糊涂到想着事情不出也已出了,如今只求能将损害降低到最小,何况古氏都周瑜打黄盖,不说什么了,他又何必再做这个恶人,如今好了,果然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了!

后悔之余,更多还是对简君平的失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最基本的修身和齐家都做不到了,更遑论治国、平天下?以前他一心以次子为傲,便是出了之前他不念骨肉之情那件事后,他也仍相信他的品德和能力,当他是一时糊涂,只可惜如今看来,他哪是一时糊涂,他根本就是糊涂到家了,只不过以往他的小聪明将他的糊涂全部遮掩住了而已。

就这样,他还敢妄想齐人之福,妄想出人头地,将来有朝一日位极人臣呢,他还是别出去丢人了!

再次将为简君平选官的念头打消了。

不好管儿子的屋里人,便借古氏之口,禁了陆氏的足,既是为了让古氏眼不见心不烦,不再折腾陆氏,也是为了免叫陆氏真被古氏折腾出个什么好歹来,还明令简君平这些日子都歇到外书房去,方算是让文安院暂时清净了下来。

简君平见不到陆氏了,十分着急,惟恐古氏变着法儿的给她气受,一个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要为难一个才进门几日,连夫家人都认不全的妾室,简直不要太容易。

但让他更着急的,还是外面竟开始有了‘崇安侯府的二爷孝期与人苟且,表里不一’、‘原来崇安侯府的二爷竟是这样一个伪君子’、‘听说崇安侯府的二爷孝期纳妾,纳的还是另一户同等门第人家的小姐,好好儿的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委身做妾,可见当中必定有猫腻’……之类的流言。

他忙遣了人去打听这些流言的出处,虽然心里已猜到,流言的源头应当是睿郡王府,毕竟那日的事,自家的人不会也不敢传回去,就只有睿郡王府的县主及其左右才知道了不是吗?

偏他前阵子一直焦头烂额,也顾不上去理会这些小节,竟至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简君平的人出去打探了一番后,没有打探到流言的源头,反而打探到,流言已传得更离谱更详细,连陆氏是武定伯府的小姐,当时他们两个是被古氏‘捉奸在床’,陆氏还早已珠胎暗结这样的话都传开了。

这下简君平如何还不知道自己是让人算计了,原本他已觉得奇怪,当日忽剌剌的,简浔何以要出城去游玩赏花,还在热孝期,这样的行为理当杜绝才是,偏她就一心缠着古氏要去,去了后又中途改道,好巧不巧就将他和陆氏堵了个正着,还有宇文修,当时冲进去也太可疑了,睿郡王府的县主更是来得那样巧,如今回头想来,分明全是算计好的。

至于算计他的人,除了他的好大哥,还能有谁?倒是没想到,大哥这么多年都不声不响的,竟还有这等心计,还有脸说他‘不念骨肉亲情,良心都到哪里去了’,他自己又好得了多少!

简君安,你既无情,休怪我不义,大家且走着瞧罢,我纵现下奈何不了你,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的!

简浔倒是没想过简君平能一直看不出他是被算计了,这么明显的事,他只要不是傻子,回过头去略一细想,便什么都能明白了,何况他从来不是傻子。

可看出来又如何,原是他自己立身不正在先的,她不过只是略微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便是他真回了祖父要细究,也全是巧合,且父亲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开了年才五岁,也没有人会想到事情是她做的上头去,所以,简君平就算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吃了亏又如何,一样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等简浔侧面得知简君平在国子监的恩师召了他去证实流言,对他十分失望后,心情就更好了,父亲和恩师都对自己失望了,名声还坏了,后宅更是一团糟,简君平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以后甚至都不用她做什么了,她种下的种子便会自发长成参天大树,将二房摧毁得面目全非,实在可喜可贺。

除了简浔心情好,崇安侯府其他主子包括简沫在内,心情却都不好,连带下人们说话也不敢高声了,崇安侯府的气氛倒比段氏刚去那阵子更沉闷了些。

如此进了腊月,虽还没出段氏的小祥,上下这么多人年却是要过的,下面的田庄铺子也陆陆续续送了一年的账目收益来,每日侯府的各个侧门角门都是车来人往,总算让崇安侯府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热闹。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阖府团圆饭,也如期吃了起来。

崇安侯几个月以来心情就没好过,人也老了几岁,但一身的威严与峥嵘却是不减,待残席撤了,便正色看向简君安道:“开了年出了正月,你便为段氏守满九个月了,也是时候该将续弦的事提上日程了,你早日迎了新人进门,府里有了主持中馈的人,再有你二弟妹从旁襄助,也就不会像这几个月般,里外都乱糟糟的了。”

这话说得简君平与古氏脸上的笑容都勉强起来,一个想的是,待新大嫂进门了,再生下嫡子来,爵位与家产岂非越发没自己的份儿了,自己还要怎么翻身,怎么报仇?

一个则想的是,公爹这话只差摆明了说自己不配主持中馈,弄得家里乱糟糟的,难道是厌了自己,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夫君的心已摆明不在她们母女身上了,再失了公爹的心,这个家还有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吗?

可他们除了攥紧拳头,攥紧帕子,什么都不能说,别说大哥是侯府世子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儿子,年纪轻轻妻子死了也是要续弦的,岂有他们反对的余地。

只能在心里越发怨恨起彼此来,简君平怨古氏没脑子,当日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若不然他岂能陷入如今的困境?古氏则怨简君平心比天高,贪花好色,怎么没见苍蝇去叮无缝的蛋,因为知道叮了也白叮啊,如此的薄情寡义,还想当世子,下辈子罢!

简君安这次倒是没再说什么要替段氏守够三年的话,虽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松了口:“儿子但凭父亲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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