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萱站在向南的窗口,眺望那街道尽头,可恨三日终不见情郎的身影。
夕阳满天,她已经看腻了院里开得灿烂的牡丹花,正想合上窗叶之时,远方出现了那道熟悉而期待的身影。
雨萱挤过门口驻足远眺的师兄弟们,终于看见那高马的姜离,欲语泪先流,“曾寄相思予明月,可恨明月不识君。”
姜离滚落下马,冲上前来一把将雨萱抱住,享受那柔软的触感,呢喃着日夜思念的名字,“萱儿。”
雨承心中虽是欣慰,但同时觉得一块大石头正压在自己身前。
在众人眼里,姜离早已是威远镖局的第二任掌门,出现那种无关痛痒的事故并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感。雨承从小都教育这群弟子,义字当头。就算姜离走后,他们也不敢奢想总镖头的位置——这是雨承最大的成功,也是他最大的失败。
“大师兄。”赵雁城带着众多兄弟上前将姜离围住,“唉呀,这些日子你游山玩水倒是快活,可苦了兄弟们了啊。”
“哈哈哈,你们这些臭小子鬼灵精得很,能吃亏吗?”姜离开怀大笑道。雨萱依偎在他的肩窝,展现出最自信的笑容。
为父二十余年,雨承当然知道女儿的心意。一直以来,他早已将这引以为傲的弟子当作是自己的儿子。二十余年,他对姜离所花的心血已不亚于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现实总是残忍的,姜离的确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寒月当空,徒弟们的欢畅的饮酒声在后院响起。雨承独自踱步在残花满地的院落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曾经道貌岸然,机关算尽而得到现在的一切。可到头来,却囿于自己的情感。
“怎么了?我的武林盟主!”上空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雨承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出现的血手正坐在屋檐上。
血手大小道,“嘿,本座很愿意和你做亲家,哈哈哈!”
“哼,离儿是我的徒弟,也是我未来的女婿。”雨承怒目盯着血手,“你休想从我身边抢走他。”
“你别忘了,离儿是我的儿子……还有,你这个武林盟主是怎么当上去”血手阴邪大笑道,“老搭档,你的那些愚蠢的徒弟们应该不知道他的们的师傅是怎么卑鄙的人儿吧?”
“住嘴,”雨承手一招,将银雪洗雨枪横在手中,“血手,你想让我把你的身份抖出来吗?相比于你,我更适合做离儿的父亲,他也愿意!”
“不!你不适合。你必须清楚地明白,离儿早晚会离开你,甚至是你的女儿,也会离开你!”血手阴笑,他抬起掌刀已经准备出手了,“你们南朝人都一样,道貌岸然,过河拆桥,太不值得人家为你掏心掏肺了。嘿,我有时候真欣赏李元昊的胆识,虽然他没什么本事!”
这就是雨承的心疾,他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终有一天会离开他。从他勾结血手在江湖上得风得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或许,还有带走他的一切……
“闭嘴!”雨承因烦躁而怒火上涌,跃上屋顶,挥起长枪直取血手。
那浑厚的枪劲携带风雷而来,血手出掌接下时,只觉掌心烈疼。身子好似被巨石撞到一般踉跄后退。
血手见雨承趁势而来,哪敢疏忽,左掌打出一道至阴至柔的冰蓝色掌风,“很好,吃我一掌‘镇狱破天劲’!”
那掌力如水流淌过枪杆,朝着雨承袭去。雨承不得停下攻势,抖枪震碎掌力,“好一招阴毒的掌法,怕是中此寒毒者得歇上百天吧。”
“嘿,就比如玄苦那老头。”血手用尖舌添了一下上唇。雨承嗤之一笑,“哼,原是你的白马寺之前偷袭了玄苦禅师……”
此时,后院的阁楼上传来一曲“春江花月夜”,那轻灵忧伤的箜篌声伴旋歌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嘿,亲家你听,如此郎情妾意。”血手放声大笑,指着雨承说道,“怎样?我的武林盟主,想不想与我再携手,共图一番霸业?”
雨承心火澎湃,“你闭嘴!”他不想再提起阴暗不堪的过往,握紧枪杆的右手竟裂出一丝血花!
血手凝目看着雨承轻微的变化,那时间变得缓慢,雨承的身影变得模糊,“你果然暗藏一手!”
血手的话刚落,雨承身影一化三十六,三十六杆枪影如疾风向他扫来,避无可避,“三十六路长恨枪!”每一片无意路过的落叶在枪锋之下皆化作齑粉。
那枪光达到血手身前时,他不得不后退以避其锋芒。那枪劲震伤了他的筋脉,“嘿,怪这该死的伪装让我不能一尽全力,我的盟主,后会有期!”
血手在枪锋之下,化作一道血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雨承拄枪临风而立。“春江花月夜”仍在继续,这首恋曲吹到雨承心里的,让他心生忧愁。他知道,女儿已无法从这段感情中全身而退——要么得偿所愿,要么粉身碎骨。
雨承在沉思中转身,却看到了藏于穿堂梁柱之后的张顺义,大惊道,“顺义你怎么在这?”
半醉半醒地张顺义颠走过来,扑通跪在雨承的身前,“师傅,大师兄真的是血手的儿子吗?”
“你莫要胡思乱想。”雨承苦笑了一声,伸手要张顺义扶起。可这小子就是挣扎不起,哭闹着抓住雨承的双腕,“师傅,您说,您和血手到底有没有关心。顺义在外面听到了一些风声,这顺义不相信,师傅是那样的人。”
雨承顿时脸色大变,责问道,“什么风声?”
张顺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雨承,“这些前些日子,一个黑衣人告诉顺义,十余年前,毒龙教横扫武林是因为和师傅里应外合,得到所有精准的情报……顺义不相信,不相信。”
“傻孩子,师傅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快点站起来,可别着凉了。”雨承故作镇定,扶起张顺义,“醉人说醉话,赶紧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事情呢。”
“嗯,顺义相信师傅。”张顺义破涕为笑,迷迷糊糊的他理了理衣摆,颠三倒四地进了后院,还大呼道,“诶,喝酒咯。”
当张顺义走后,雨承惶恐不安的表情暴露无遗,他用几次深呼吸来压制杀心,可终究没办法逃过心魔作祟,“顺义,莫要怪师傅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