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冷眼一扫,所有的叛军或战死或投降,现在只剩他和潘尚书了。
冯仇刀和韩大石簇拥着任逍遥,分开众士兵走到赵虎面前。
任逍遥同情的看着赵虎。这个差点害他丢了命的罪魁祸首,心中不知怎的,竟然对他兴不起丝毫的恨意。——也许,他比潘尚书更可怜。
“赵虎,投降吧。大势已去,你们失败了。”任逍遥的语气好象谈论天气般平淡。
潘尚书抖抖索索已走到了龙椅前,伸出老迈干枯的手,抚摸着龙椅扶手上一条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张牙舞爪的金龙,老手颤抖得如同筛糠。
看着看着,潘尚书浑浊的眼中终于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在龙椅前,泣不成声。
殿外,士兵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虎的厉吼声在殿门外回荡:“妄入者死!”
潘尚书抓住龙椅的扶手,艰难的站起身,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整了整凌乱的衣衫,面向殿门。然后缓慢的坐在了龙椅上。坐下去的那一刹那,潘尚书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仿佛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开心过。笑容一闪即逝,如昙花一现。
颤抖着伸出双手。潘尚书目光迷离,如同看见满朝的文武在向他三跪九拜。轰然震天的山呼声,令他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潘尚书沉醉在幻像中,抖索着伸出双手,虚虚的平划,嘶哑老迈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回荡:“众卿……众卿平身,哈哈,众卿平身……”
殿外的士兵和赵虎听到潘尚书的声音,面色齐变。
赵虎拦在门口,讥诮的朝众人一笑,然后大喝道:“皇上早朝,百官列队——”
冯仇刀怒喝道:“大逆不道!杀!”
众士兵毫不迟疑的将手中长矛刺出,口中齐喊着:“杀!”
赵虎丝毫未曾抵抗,任由长矛戳在他身上。鲜血从他身上,鼻孔,口中喷涌而出,赵虎仍在笑,挣扎着喘着粗气,口中断断续续虚弱的道:“有本……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杀!”冯仇刀暴烈的大喝道。
数不清的长矛再次毫不留情的戳在赵虎身上,赵虎身躯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终于软软的倒地,死在了金銮殿的门口。
“是条汉子,厚葬他吧。”任逍遥目注着赵虎的尸体,心中生起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
士兵们找来一块布,将赵虎的尸体一裹,抬了出去。执掌数万兵权的大将军,以这样一种任式,告别了人世。
任逍遥叹息了一声,一脚跨进了金銮殿,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士兵。
潘尚书仍坐在龙椅上,他的腰板挺得笔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任逍遥皱了皱眉,喝道:“姓潘的,你赶紧下来,那张椅子,你没资格坐!”
潘尚书闻言,笑容顿时消失,脸色阴沉下来,怒声道:“大胆!竟敢说朕没资格坐,不要命了!左右武士,给朕拿下此人!推出去斩了!不,给朕诛他九族!”
任逍遥愕然,对冯仇刀道:“这老东西是不是疯了?”
冯仇刀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任逍遥见状,赶紧叫过一名影子下属,吩咐他如此这般。
龙椅上的潘尚书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大力的拍打着龙椅的扶手,怒道:“来人!来人!为何不将此人拿下?你们,你们也要造朕的反么?”
任逍遥没有理他,对这样的疯子,任逍遥实在懒得跟他瞎掰扯了。挥了挥手,士兵们纷纷向潘尚书围了过去。
“你们,你们胆敢以下犯上!你们胆敢造朕的反……你们,好!朕不会让你们如意的!”潘尚书彻底的疯狂了,起身走到龙椅的背后,不知从哪里搬出一坛点火用的桐油,高举过头顶,黑稠的桐油顿时倒满了全身,潘尚书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个又黑又湿的油人。
士兵们大惊,纷纷后退了几步。
嗬!这老东西居然还是个棒槌性子。任逍遥乐了,走到潘尚书面前,朝他笑了笑。
潘尚书惊得朝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你……你别过来啊,老夫……老夫与这大殿同归于尽……”
任逍遥摸着下巴,研究似的端详着他,半晌开口道:“哎,我说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啊?坐龙椅,还众卿平身,装疯卖傻,别说,装得还挺像的……”
潘尚书眼中闪过几分惊慌:“你……莫非你不怕朕烧了这金銮殿吗?”
“还他妈朕啊朕的!信不信我抽你?”任逍遥狠狠的挥起了巴掌,想了想又放下。
接着任逍遥又笑了,笑得挺开心的:“哎,瞧你这架势,莫非想点火自焚?”
潘尚书迟疑着点了点头。
“说你傻,你还真是一傻到底,油倒身上了,你打算用什么点火?”
“用……用什么点火?”潘尚书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是啊,穷途末路,舍生赴死,多么悲壮激情的时刻……可是,用什么点火呢?
潘尚书左右望了望,此时已是白天,高挂在殿顶的宫灯早已熄灭,士兵们手上也没有火把。
“用火折子吧。”任逍遥好心提醒道。
“对,对……火折子……”潘尚书抖抖索索的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良久。
潘尚书哭丧着脸抬起头来,悲伤的望着任逍遥。
“忘带了?”任逍遥同情的问道。
潘尚书点点头,表情如丧考妣。
“你太没记性了!”任逍遥皱着眉责备道。
潘尚书垂头丧气,不发一语,像个犯了错被老师骂的孩子。
“你可以一头撞死啊。”任逍遥指着龙椅前的玉石台阶,又一次好心的给潘尚书提供自杀帮助。
潘尚书嗫嚅着嘴唇,怔怔的望着坚硬的台阶,半晌,终于摇摇头,眼中一片灰败绝望。
原来这老东西怕死,刚才全是在装疯卖傻,任逍遥在一旁冷冷的笑。
“既然你坚持要这种暖和的死法,我还是帮帮你吧。”任逍遥笑眯眯的递上一个火折子。
潘尚书楞楞的接过火折子,抬头见任逍遥的眼中满含鼓励和期待,潘尚书惨然一笑,便待打燃。
“等等!”一声厉吼,任逍遥及时阻止了他,潘尚书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一抖,火折子掉地上了。
“你……你待如何?”潘尚书望向任逍遥的眼神满是惊恐,如同看着一个邪恶的魔鬼。
任逍遥友善的朝他笑了笑,接着大声吩咐道:“来人,给我弄两根铁叉,铁叉上再叉几只新鲜的鸡翅膀……”
冯仇刀愕然问道:“任老弟,你想做什么?”
任逍遥笑眯眯的指了指潘尚书,然后朝冯仇刀龇牙一笑:“肚子饿吗?想吃烧烤鸡翅膀吗?呵呵,我请客……”
见潘尚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任逍遥心中不由大感快意。
从进朝堂当官一直到如今,这老东西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两人从见面的第一眼便看彼此不顺眼,跟前世结了仇似的,互相在暗地里使阴招,下绊子,撒石灰,猴子偷桃……
现在好了,老东西终于垮台了。
人生得意事,莫过于快意恩仇,看着仇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哀号求饶,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毁灭。
俯身拾起潘尚书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任逍遥笑眯眯的勾着他的肩膀,状似亲密无间。
“老东西,你是不是觉得,装疯卖傻一番,皇上知道后,没准看在多年情份上,能赏你一个痛快,不用受那凌迟之苦?”
“你……你怎么知道?”潘尚书吃惊的望着任逍遥,表情不可思议之极。
任逍遥笑着摇摇头:“老东西,你身处上位太久,这装疯卖傻的技巧,你可能早已生疏。说起来,在这任面,我才是行家……”
得意的看着潘尚书灰败的脸色,任逍遥继续道:“……说你老糊涂你可能还不承认,这装疯卖傻也得有个底线才是,你可以抄着菜刀乱砍乱杀,你可以站在殿外破口大骂,你也可以脱光了衣服在皇宫里裸奔。没准皇上知道后,可怜你多年辛劳,赏你一个痛快,甚至放你一条活路都未可知,可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什么……错误?”
任逍遥高兴的指了指金銮殿上的龙椅,“那张椅子,可是历朝历代皇帝心中的逆鳞,不是谁都可以坐的,更何况你坐在上面还自称‘朕’,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疯了都还想着当皇帝,如此不屈不挠之人,皇上若让你死得太痛快了,我跟你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