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喟叹道:“说来你我虽同殿为臣。可一直来往甚少,不过孤对大人你向来颇为看重,如今父皇龙体多恙,你我同为臣子,当摒弃前嫌,共辅朝政才是,任大人以为然否?”
任逍遥闻言纳闷儿了,前嫌?我跟你没前嫌呀。说句实在话,任逍遥与太子之间从认识一直到现在。两任从未起过直接冲突,不过暗里勾心斗角却是避免不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第一眼印象,便决定两人是敌是友。很遗憾。太子和任逍遥第一眼便互相没看上,以至于后来的朝党之争,潘逆谋反,包括现在夺嫡争位。都一直在暗中对立较劲儿。
任逍遥定了定神,随即笑道:“殿下言重了。微臣是皇上的臣子,将来也是殿下的臣子,臣子哪敢与殿下有什么前嫌呀。若是以前微臣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任,还望殿下宽宏大量,莫与微臣计较,微臣这里给殿下赔罪了。”
任逍遥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不卑不亢,倒是把太子弄得楞了一下。
“任大人多礼了,呵呵。”太子依然微笑,眼中闪过几分复杂难明的色彩。
“任大人昨晚回京,可已知道寿王和英王也回了京?”
哎哟!太阴险了!这家伙在试探我。
任逍遥抬起头,目光一片茫然,装傻道:“寿王和英王?不知道啊,微臣昨晚回京便进了宫,回家就睡觉了,睡到刚刚才起来,敢问太子殿下,这寿王和英王……呃,他们回京做什么?”
太子闻言两眼盯着任逍遥看了许久,忽然展颜笑道:“没什么,孤只是随口一提,任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孤今日前来,除了探望任大人,为大人压惊外,还有一事想向任大人言明。”
任逍遥一楞,赶紧恭声道:“殿下请讲,微臣洗耳恭听。”
太子沉吟了片刻,神色肃然,正色道:“孤与任大人相识日久,也就不用再跟你拐弯抹角了。孤与大人虽然未曾深交,可孤向来对大人都是颇为看重的。如今大人和福王身居高位,朝堂之内嫉妒中伤二位者,大有人在。孤现今奉旨监国,每日收到的奏本,其中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弹劾大人和福王的……”
任逍遥心中一动,太子今儿这口气,好象要跟我摊牌呀,现在局势未明,他摊牌未免也太早了点儿吧?
太子吁了口气,继续道:“……那些奏章并不能说明什么,可从另一面又恰恰说明,大人与福王,如今在朝中的人缘确实不算太好,孤实话实说,还望大人莫怪。”
任逍遥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孤今日再说句直言,任大人,你与福王到底所谋为何?圣人云:‘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孤做太子已十年,这十年来,孤无时无刻不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言每行,不敢逾矩半分,孤在尽自己所能,努力做好每一个角色,对父皇,对皇弟皇妹,对文武大臣,对平民百姓……孤力求做到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满意。孤做了这么多事,自问已对得起天下人,可是,为何仍然还有那么多人反对孤,直欲将孤推下太子之位而后快呢?”
太子语速越来越快,情绪夹杂了些许的激动,说完这一番话后,太子住了口,急促的呼吸了几下。
任逍遥被太子忽如其来的这番话弄懵了,这……这什么意思呀?发牢骚?还是煽情?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咱俩不是同一国的呀。你想掏心窝子也犯不着跟我掏呀,你去跟胖子说效果不是好得多吗?
太子见任逍遥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并没开口说一句话,不由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微笑表情,温和的道:“孤刚才失态了,请任大人见谅。不过,孤刚才所言,皆是发自肺腑,任大人。你我素未结怨,原本可以做朋友的,孤与福王也可以做一对亲密无间的亲兄弟。如今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寿王和英王进京后,不思侍奉父皇于左右。反而四处活动。结交大臣,孤便不说你们也应知道,此二人来意不善,所针对者。首先是孤这太子,其次,便是入主吏部的福王了,唇亡而齿寒的道理任大人肯定懂,你我若能摒弃前嫌联手以抗。他二人本事再大也翻不了天……”
见任逍遥仍一副要死不活,垂头不语的模样,太子加重了语气道:“若任大人愿意的话,孤愿在此发誓,从此以国士待大人,哪怕孤将来即位,此诺亦永不改变!福王,永远还是福王,永远都是那个主宰吏部的福王。”
任逍遥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太子今儿是来请求结盟的。绕那么大一圈子,原来就为了这事儿呀。真服了这帮古代人!
太子这番话等于是间接给任逍遥和胖子的未来许了愿,只要他们答应联手,胖子还是福王,任逍遥也能继续在朝堂风光下去。
可惜的是。对太子的这番话,任逍遥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潘尚书叛乱,太子强压神策军按兵不动,打算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人心思之歹毒。算谋之深沉,实在很可怕,这样的人许出的诺言,比放一个屁的价值高不了多少。任逍遥用屁股想都知道,一旦结盟后将寿王和英王赶出京城,太子接下来便会翻脸,狠狠的收拾他和胖子。所谓无毒不丈夫,事关九五之位,一个轻飘飘的诺言算个屁啊!
可是,该怎么回绝太子呢?既不能答应,又不能过分得罪了他,否则太子将来肯定会给自己小鞋穿,那就大大头疼了。
任逍遥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正在思考怎么措辞呢,这时仟芸从后堂穿了出来,柔声道:“夫君,新宅那边来了工头,询问回廊园林修成什么样式,恐怕此事还得你来拿主意……”
哎哟!好老婆,来得实在太合适了!
任逍遥恨不得当场抱起仟芸狠狠吧唧她一口。
仟芸说完话后,才看到太子,忙向太子行福礼,娇声道:“宓儿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微笑的瞧着仟芸,温声道:“久不见宓儿,没想到初为人妇后,性子却比以前柔和了许多,好,父皇见到了,想必高兴得紧。”
仟芸文静的抿嘴一笑,没有说话。二人虽说是亲兄妹,但毕竟不是一母所生,自小便一直生疏得很。
太子微笑道:“任大人有事,孤便不打扰了,任才与大人说的那番话,还望大人三思,孤静候佳音。”
说完太子点头朝仟芸笑了笑,便起身告辞。
任逍遥忙殷勤的虚扶着太子,用非常狗腿的语气道:“哎呀,太子殿下,您这就走啦?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微臣招待不周,实在惭愧呀,太子殿下您慢点儿,前面有一坑,小心崴着脚……”
直到将太子送出门,任逍遥还眼巴巴的瞅着太子,目光中充满了幽怨和不舍,还有几分殷切的期盼之意,亮晶晶水汪汪的目光,直看得太子头皮一阵发麻,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己。
太子登上车辇走后,任逍遥还依依不舍巴望着。
忽然感觉后腿弯被人轻轻的踢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仟芸正一脸薄怒的瞪着他。
“你还打算站在门口变成望夫石是怎么着?马屁也拍得太过分了吧?”仟芸气啾啾的道。
任逍遥闻言脸一垮,语带哭腔道:“我那是拍马屁吗?我那是等好处呢……”
“什么好处?太子来咱们家,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会看不出?”
任逍遥哭丧着脸道:“就算黄鼠狼给鸡拜年,它上门也得提点儿礼物呀!有空着手上门拜年的黄鼠狼吗?你们娘家的太子哥哥实在太不懂礼貌了,十万八万的意思一下也好呀……唉,白费劲招待了……”
原来这家伙一副殷勤狗腿的模样,是为了等太子给他送银票呀,此人之无耻,委实世间罕有。
仟芸气得笑了,小拳头轻轻砸了任逍遥两下,笑道:“你至于么?公公是华朝首富,你这纨绔子弟倒像个叫花子似的。跟在太子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等着要好处,真是丢死人了……”
任逍遥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说?若非你把我的私房钱给挖跑了,你以为我乐意像个叫花子似的讨好处?——哎,我说你至少得退给我一点儿吧?十箱黄金都让你吞了。吃独食可是江湖大忌。做土匪的都明白不赶尽杀绝的道理,你不会这么不仗义吧?”
仟芸一听他说做土匪就来了火,闻言冷冷一哼道:“对不起,本宫是公主。不是那劳什子土匪,不懂什么江湖道义,你找错人了!”
任逍遥立马惊觉说错话了,由于罗月娘的关系,土匪这个词儿已成了任家的敏感词汇。见仟芸满腹怒气的怨妇模样,任逍遥赶紧陪笑哄她,半晌才安抚得仟芸怒气平息。
“太子今日登门要跟你联手,你可别胡乱答应。”仟芸担心的道:“虽说都是皇家同宗兄妹,可我从小便对他多少有些了解,太子为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与他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你可得想清楚才是,莫将咱任家引进绝路。”
任逍遥眨了眨眼,笑道:“所以你刚才躲在后面偷听?然后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及时跑出来打岔?”
仟芸娇俏的皱了皱鼻子,哼道:“我还不是怕你这糊涂蛋一时头脑发热,啥事都不想便答应了他。从此以后就埋下祸患了。”
“老婆如此善解人意,如花解语,能娶到你,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呐……”任逍遥毫不吝啬的送上马屁。
仟芸被拍得两眼发亮。不禁有些飘飘然,得意的笑道:“那是当然……”
任逍遥赶紧不失时机的道:“老婆大人如此善解人意。不如今晚把凤姐,嫣然,小绿都叫上,咱们来个一龙戏四凤,岂不美哉妙哉……”
话未说完,仟芸便狠狠一脚将任逍遥踹飞,怒吼道:“你个色胚!混蛋!今晚罚你去跟小五睡,谁都不准碰!”
“…………”
任逍遥垂头丧气一瘸一拐的往小院里走去,小五迎了上来,殷勤的笑道:“少爷,我来扶您……”
任逍遥没好气的道:“少来!现在扶我有什么用?刚才我挨打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挺身而出呀?”
小五缩了缩脖子,陪笑道:“这个……是您和少夫人的私事,小的怎敢跑出来找抽呀……”
任逍遥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往前走了几步,任逍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小五道:“对了,以后你就别叫小五了,改个名儿,叫……叫小六儿吧。”
任逍遥想到自己在青龙山用的假名任小五,江湖人称“玉面飞龙”五爷,小五再叫这个名字,未免有点可惜了这个诨号,干脆让小五把名字改改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