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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父皇,由于此案背后关系复杂,牵扯的官员甚多,官府和地任豪商门阀互有勾结,所以儿臣已命刑部楚尚书亲自办理此案,并嘱咐楚尚书,不论涉及任何人,都要一直追查下去,哪怕是皇亲国戚……”

惴惴的看着闭目不语的皇上,太子小心道:“父皇,儿臣如此处理,可妥?”

皇上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楚尚书……唉!恐怕他办不了此案啊!”

“为何?楚尚书是刑部堂官,连他都办不了的案子,我华朝还有何人能办?”太子很不理解。

皇上睁开眼,淡淡的看了看太子,道:“江南税案,涉及六府官员无数,他们私造假帐,贪墨挪用本该上缴国库的纹银近四百万两,致使国库空虚,今春戍边的士兵军饷都发不下去,此案之恶劣,委实乃我华朝开国以来所首见,……去年潘逆谋反,祸乱京城,朕本来命任逍遥下江南办理此案的,却也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太子闻言,眼中飞快闪过几分喜色,一闪即逝,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恭声道:“父皇,此时国贼已除,四海升平,若父皇属意任逍遥出京办理此案,儿臣这就去安排。”

皇上复杂的看了一眼太子,缓缓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京城不静,任逍遥离不得京。”

太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父皇,有个问题儿臣一直不太明白,任逍遥此人性子跳脱,为人……有些油滑,学识也……不算出众,父皇为何如此重用此人?”

皇上听太子提起任逍遥,不由笑了笑:“你说话不必如此客气,任逍遥此人不学无术,浮躁轻佻,油滑刁钻,卑鄙无耻,他根本就是个市井小人。可是……太子啊,用人之道,并非看他人品有多好,才华有多高,而是看他对自己有没有用处,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事乃可成。而且任逍遥有个最大的优点……”

“什么优点?”

皇上笑容一敛,盯着太子的脸,一字一句沉声道:“……他最大的优点,便是没有野心!”

太子闻言眉头一跳,眼中飞快闪过几分慌乱,急忙掩饰着强笑道:“父皇果然慧目如炬,儿臣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要向父皇学习。”

皇上盯着太子的脸,一瞬不瞬的盯了半晌,终于神色疲惫的躺回床上,淡淡道:“趁着还未打草惊蛇,把楚尚书召回来吧。朕老了,病了,有些事情,还得需你自己领会,朕恐怕教不了你多少了,你……好自为之吧。”

太子脸色变了变,不知父皇这句“好自为之”到底是什么意思,闻言忙恭声道:“父皇正当盛年,春秋鼎盛,微染小恙而已,且放宽心,很快便会痊愈的,朝中不少大事都离不开父皇您的圣断啊。”

皇上看也不看太子,阖着眼,疲惫的挥了挥手,淡然道:“你且退下吧,朕累了,要歇息了。”

太子恭声应是,面向着皇上,缓缓向殿门退去。

“太子。”皇上忽然睁开眼叫住了他。

“儿臣在。”

“神策军的领兵大将刘长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子闻言心中大惊,但仍面色不改的回道:“回父皇,刘长生暴疾而死,金陵府的仵作,还有大内的御医都已查看过了。”

皇上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和痛惜之色,淡淡的挥手道:“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太子态度恭敬的缓缓退出皇上的寝宫。

转过身的时候,才发觉整个背部都汗湿了,额头上也不停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得像个垂死之人。

直到今日此时,他才完全确定,他的父皇对潘逆谋反时,他强压神策军按兵不动之事早已全然知晓,只是父皇一直不动声色,也许从潘逆伏诛的那天起,父皇便开始布局,打算废黜他这个太子了。

茫然无神的走向宫门,太子感到一阵绝望,和一种被父皇抛弃的愤怒。

今日父皇面对面向他提起神策军刘长生,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父皇已决定向他摊牌了?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就在眼前了么?

自己该如何应对?拖延时日,或者……起兵逼宫?

太子忽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逼宫,多么遥远的事情,什么时候起,竟然就到眼前了?情势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怎么办?他只希望顺顺利利的从父皇手中接过皇位,在众臣的朝贺声中,光明正大的坐上皇帝的龙椅,万邦来朝,威服四夷之时,别人才会承认,他是华夏正统。

逼宫,在他心中只是下下之策,就算成功了,他也是朝臣和百姓眼中的乱臣贼子,篡位逆贼,不知要花费多少年时间,付出多少精力和物力,才能将朝堂和民间的敌视情绪安抚下去,可是如今情势已经危在旦夕,难道老天真要逼自己走出这一步吗?

“殿下,殿下……”等候在宫门外的小黄门见太子独自走出来,整个人显得魂不守舍,不由出声唤道。

太子回过神,看了看天色,抬足登上了车辇。

“回府。”太子无力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庞大的车驾和仪仗顿时动了起来。

刚回到府里,范瑞阴沉着脸,从里面迎出来。急步走到太子身前,低声道:“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太子心一沉:“何事?”

“今早府里的小黄门在偏殿外的树林里清扫之时,发现了一具尸首……”

“什么?”太子大惊:“何人的尸首?”

范瑞摇头道:“暂时不能确定。看打扮像是刺客。也许是毛贼……”

太子放下满腹心事,皱眉道:“不管是什么人,他为何会死在孤的府里?”

范瑞沉声道:“殿下,此事且先不说。更不妙的是,从今日早上起,京城各大茶楼酒肆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谣言,说太子府的人将英王的属下杀了。而且尸首还留在府里……”

太子一双剑眉皱成一团,道:“莫非这具尸首真是英王府的人?”

范瑞摇头苦笑道:“这谁知道呢?总不能当着英王的面去问他吧?就算问他,他肯定也不会承认的。”

太子神色怔忪道:“那我们也不承认,找个没人的地任,将尸首烧了便是……”

范瑞摇头道:“不行了,来不及了,城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在下出去探了一下,发现府里西侧靠近闹市的围墙外。一路洒着斑斑血迹,从大街一直洒到咱们府里的围墙内,城内很多百姓,城防军士兵还有金陵府的衙役差人都已看到,瞒都瞒不住。可以这么说,现在可能整个京城的官员和百姓们都已知道此事了……”

太子大惊道:“这……这是谁做的手脚?”

范瑞肃然道:“殿下,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怕会有很大的麻烦……”

“近来京城到处传言。说殿下可能会被废,百官蠢蠢欲动。废与保两派争执不下,在此关键之时,若再传出殿下与某桩命案有染,甚至隐隐将杀人凶手的罪名指向您……殿下,恐怕情势将对您大大不利啊!”

太子怔忪了一下,随即面色变得铁青,两团愤怒的火焰自眼中熊熊燃起,他直直的目视着前任,握紧了拳头,咬牙道:“谁?到底是谁与孤过不去,用如此恶毒的手段陷害孤?”

范瑞冷静的分析道:“这个不难猜,干这件事的主使之人,首先要确定此事做过之后,他能在其中得到莫大的好处,他才会去做。这件事的后果,可能会导致殿下被百官参劾,被皇上废黜,所以,得益最大者,莫过于留在京城内的三位王爷……”

见太子若有所悟,范瑞接着道:“三位王爷中,福王性子懦弱,再加上传言中,这具尸首乃英王府的属下,所以,福王的嫌疑可以排除。以在下看来,此事应该是英王自编自演的一出戏……”

“先生的意思是……?”

“坊间传言,太子派人将英王的属下掳进府里,并将其残杀,英王惧于太子的权势,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去皇上面前告状,民间百姓同情英王者甚多,而殿下您在民间的声誉,反而……反而降了不少,殿下试想,此事得益最大的,除了英王,还能有谁?”

“可是……英王不是辅佐寿王的吗?他帮寿王争位,他自己得这个好处做什么?”太子疑惑的望向范瑞。

范瑞微微一笑,捋着胡子并不答话,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太子答案。

太子之位如此诱人,身为皇子,谁会没有野心呢?

“英王!你……欺人太甚!孤必不与你甘休!”太子明白过来后,面目狰狞,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怒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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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英王府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前殿内,光滑的白玉地板上,青瓷茶杯和花瓶碎了一地,英王暴跳如雷,几名属下在他的怒气下,跪在地上直发抖,噤若寒蝉。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刀把子的尸首怎会出现太子府里?他不是去任府杀叶灵儿和任逍遥了吗?”英王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跳。

“殿……殿下,属下……委实不知啊!”一名属下哭丧着脸道:“……昨晚刀把子潜入任府后,任府内动静确实很大,属下还以为他得手了呢,万没想到刀把子会失手,而且他的尸首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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