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遥喜道:“莫非皇上已有万全之策?”
皇上摇头道:“没有。”
任逍遥顿时石化,牛逼烘烘的说什么皇帝的意志高于一切,结果什么对策都没有,难道你打算到时候对着叛军震虎躯,散王霸?
皇上目注任逍遥,笑道:“世上之事,变数太多,如人意者少之甚少,岂能轻言‘万全’?做任何事都要冒风险的,身处高位者,尤其不能太乐观,未虑胜而先虑败,任逍遥,这些话你可要仔细记住了。”
“太子羽翼已丰,若仓促下旨废黜,朕恐怕他会不顾一切率军逼宫,而太子手中掌握的兵力不少,去年潘逆叛乱后,朕乘机将神策军中的将领清洗了一遍,如今拱卫京城的几路大军,朕已牢牢抓在手里,所以,太子若率军逼宫,他引来的,必是戍边的边军,这些边军当初朕将他们分为四路,其一。是驻守在幽州的柴梦山所部,兵力共计十万,其二,是驻守檀州的左文所部,兵力共计八万。其三。是驻守夏州的董成所部,兵力共计六万,其四,是驻守在兴庆府的王文剑所部。由于兴庆府是当初防范突厥人的第一道防线,所以朕布置的兵力最多,足有十五万大军。”
“朕当初布置这四路大军,分驻我朝的北任和西任,主要是防范突厥人南下。我朝兵力十之六七,皆布于此,而我朝南任由于都是一些边陲小国,兴不起风浪,故而兵力最少,不足一提。“
任逍遥脸色有些灰败,哆嗦道:“皇上,那四路大军……不会都投靠太子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皇上。咱们还是收拾东西赶紧跑吧,京城太危险,咱们全家造船出海散散心,过个七八十年再回来看看……”
“说什么混帐话!朕是皇帝,是天下共主。岂能如丧家之犬一般临危逃跑?”皇上怒道。
任逍遥一窒,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这不骂人么?落跑是为了保存实力,什么丧家之犬。真难听!
皇上叹气道:“任逍遥,如今你也是朝中重臣。为何性子还跟当初一样,一点都没变?遇到难事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你为何从不愿堂堂正正拿起刀剑,为了朝廷,为了家人,与敌人正面战斗一次?”
任逍遥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战斗?别傻了,开什么玩笑!打仗会死人,很危险滴……”
话未说完,见皇上阴沉着脸,神情不善,任逍遥顿时硬生生止住了话势,非常乖巧的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掰扯了,两人的理念完全不同,根本没办法达成共识。
“拱卫京城的神武,神策,龙卫等大军,加起来共计十余万,而戍边的四路大军,太子顶多能勾结其中的两路就很不错了,所以朕的胜算比他更高,现在朕最担心的,是城内的城防军……”
“城防军?”任逍遥面色怪异,颇有些心虚的扭过头去东张西望。
城防军,顾名思义,是驻守在京城之内,负责防卫京城,和平时期顺便协助金陵府衙维持城内治安,抓贼缉盗等等工作。城防军等于是拱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就是说,如果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准备攻城了,这才需要城防军守城退敌。
平日看着城防军不怎么重要,一旦遇到战事,他们却是全城百姓唯一的倚靠,京城的城防军数量不少,大概有五万余人,全都驻扎在城北的军营之中,而他们的领军大将,正是京城守备将军,任逍遥任大将军是也。
皇上斜睨着他,似是看出了任逍遥的心虚,冷哼道:“朕封你为守备将军,恐怕你连城防军的军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任逍遥赶紧陪笑道:“微臣明日便去军营看看,回来再向皇上汇报军营长啥样儿……”
“城防军的重要性想必你还不明白,朕告诉你,就算太子引来千军万马,朕都不怕,朕有办法将他们一举击溃,可朕担心的是祸起萧墙!若城防军里有太子的心腹,届时敌军兵临城下,城防军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敌人放进城来,那时便大势去矣!当初朕封你为守备将军,为的,就是让你将城防军牢牢抓在手里。”
任逍遥心中一惊,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张桀骜的面孔,城防军副将,秦重!
当初潘尚书被关在天牢里,向他提供的那份效忠太子的将领名单,头一个不就是秦重么?
心虚的瞄了皇上一眼,任逍遥陪笑道:“那什么……皇上,城防军……恐怕真的不是那么靠得住呀……”
“何出此言?”
“城防军副将,秦重,他……呃,他是太子的人。”
“秦重……”皇上半阖着眼,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微臣之所以没去城防军上任,主要是因为秦重已将城防军牢牢抓在了手里,城防军被他经营得如同一块铁板,微臣实在很难把这支军队抓过来呀……”
皇上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任逍遥,朕命你一定要将城防军抓在手里,不论用什么手段任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抓过来!城防军绝对不能落到太子手中!”
“要不,找个借口把秦重杀了,或者将他调离……”
“不行,此举只能打草惊蛇,逼得太子提早行动,于己无益。你明日便去城防军军营上任,朕命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此事办妥,明白了吗?”
任逍遥吓得面色苍白,颤声道:“皇上,去城防军的军营很危险呀……万一他们不怀好意,请我吃饭的时候在廊下埋伏五百刀斧手,以秦重摔杯为号,微臣便会被他们剁成狗肉之酱啊……”
皇上失笑道:“你听说书听魔怔了吧?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谁敢如此乱来?你尽管放心上任就是,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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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仟芸神色落寞,郁郁寡欢,任逍遥也眉头深锁,长嘘短叹。
夫妻俩坐在马车内大眼瞪小眼,令任逍遥心头有些烦躁。瞧这趟宫给进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停车!”仟芸忽然大喊道。
马车顿时停住了。仟芸一掀车帘子,还没等任逍遥发问,她便兴冲冲的拉着任逍遥下了车。
“哎,干嘛呀?停下来干嘛?”任逍遥不明所以。
仟芸显然比刚才开朗了一些,像个见着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兴奋的指着街边一家酒楼的招牌,高兴的道:“夫君,你看!”
任逍遥凝目望去,却见招牌上写着“八仙楼”三个字,任逍遥顿时心中一暖,紧锁的眉头也松开少许,面上露出温馨的微笑。
当初自己决定接受仟芸,小姑娘高兴不已,两人不顾惊世骇俗,公然的牵着手在大街上甜蜜的走在一起,然后在这家八仙楼用饭,吃完发现彼此都没带银子,于是堂堂华朝首富之子,和尊贵雍容的公主殿下双双上演了一出吃霸王餐,吃完鞋底抹油就溜的好戏。
故地重游,二人如今已成夫妻,不由令人感慨万分。
仟芸目注八仙楼,眼中露出怀念和幸福的目光,转过头像个小女孩一般撒娇道:“夫君,我肚子饿了——”
任逍遥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本老公也饿了,好,进去吃一顿!”
仟芸两眼一亮,期待的道:“吃完之后呢?”
任逍遥闻弦歌而知雅意,朝仟芸眨眼道:“你今天带银子了吗?”
仟芸兴奋的连连摇头。
任逍遥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故作苦脸道:“我也没带……”
仟芸开心的皱了皱鼻子:“但我今儿还非得吃这一顿不可!”
“好主意,夫人,你先请……”
“岂敢岂敢,夫君,还是你先请吧……”
“甭客气了,一起进去,找个离门近点儿的位置,吃完看我的眼色,赶紧扯呼……”
“唯夫君马首是瞻……”
八仙酒楼内。
暗红色泛着淡淡油光的梨木桌边,任逍遥和仟芸相对而坐,如当初一样,仟芸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儿,给任逍遥斟酒布菜,不时掏出手绢儿擦一擦任逍遥吃得满嘴油光的嘴。
两人静静的坐着,不时抬眼相视一笑,从彼此眼中看到甜蜜而幸福的光芒,一闪一烁,感觉温馨而舒服。
任逍遥和仟芸不是普通人,一个是手握大权的朝廷重臣,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出则扈从如云,入则锦衣玉食,何曾有过如此温情甚至带着几分浪漫色彩的小楼对酌?
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这种自古以来便被诗人文人歌颂的爱情,对于位高身贵者,却是异常难得的。很幸运,任逍遥和仟芸找到了彼此,拥有了彼此,任逍遥相信,再过一百年,两百年,当他和仟芸已变成任家祠堂里的两块牌牌时,他和仟芸的故事,仍然会被他们的子孙们时常说起,那个风云涌动的年代里,有这样一对男女,他们彼此深爱着,不论富贵或患难,始终不离不弃……
任逍遥看着仟芸满溢着幸福的俏脸,如花儿在春风中欣然绽放,任逍遥心中一动,笑道:“老婆,给你变个戏法,睁大眼睛仔细瞧好哦……”
仟芸欣喜点头,然后果然便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任逍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