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龙案上一任精美的端砚被胖子不小心给扫到了地上,墨汁溅得猩红地毯斑斑黑点。
“十……十万兵马?护送你……下江南?”胖子懵了,这家伙莫非疯了不成?
任逍遥叹气道:“世道不太平,路上很危险呀……”
“任兄,我是派你下江南查案,不是要你挥师征讨江南啊……”胖子有点想哭,十万兵马护送,这家伙莫非想把江南七府洗劫一空?以任逍遥的性子,这么没溜儿的事不是干不出来。
任逍遥惶急的看了看天色,不耐烦的道:“哎呀,好啦,随便派个一两万的也行,四五千也行,最重要是快,我赶时间……”
“任兄,你到底遇着什么事了?”今天的任逍遥很反常,胖子不由满怀疑惑。
任逍遥闻言幽幽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呀……”
胖子两眼一亮,立马端坐在龙案后的椅子上,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一副听故事的表情,好整以暇的等着任逍遥继续说下去。
结果……御书房内的二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
“任兄,我等很久了……”
任逍遥满头黑线:“……我说一言难尽的意思,就是这事儿没法说得清,所以不打算说了,你圣旨写完就赶紧盖印吧,我还得跑一趟兵部呢……”
胖子擦汗:“……”
※※※
北城太平门。
五千人马着装整齐,衣甲鲜亮,手执长矛长刀和弓箭,挺直了胸膛齐刷刷的列队站在太平门牌坊外。这是一支精兵,胖子特意从冯仇刀的龙武军中调拨出来的,并且干脆连冯仇刀他本人都调出了军营,命他护送任逍遥下江南,所有人马均受钦差大臣任逍遥节制。
任逍遥随身的数百侍卫则高举着钦差的仪仗,代表天子的黄罗伞盖,金瓜节杖和旗幡,在和暖的春风中猎猎摇摆,凛然威严之势,令人望而生畏。
队伍最前任,一名士兵高举着一面黄底黑字的大旗,旗上绣着几个大字“代天巡狩钦差,任”。
仟芸和任逍遥站在太平门的牌坊下,相对而望。任逍遥看着仟芸,心里满怀歉疚,讷讷道:“宓儿,你怀有身孕,我此时离京委实不该,不过我答应你,办好了这趟差事,我立马就赶回京城,我要陪着你,看着咱们的孩子出生。”
仟芸淡淡一笑,眼中却噙满了泪水,轻声道:“夫君,此去江南,万事小心,皇兄已跟我说过此行的必要,等你办完了这件差事,咱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顿了顿,仟芸擦干了泪水,忽然哼了一声:“你与罗月娘的事儿,等你回京后我再跟你好好算帐,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把她救出来,她怀了你的孩子,算是咱任家的功臣,咱任家人丁单薄,她既有了任家的香火,便万不能让她有失。”
任逍遥笑着点点头,伸出双臂,轻轻抱了仟芸一下。
胖子一身便装凑上前,旁边亦是便装打扮的太监小心的斟满了两杯酒,胖子举着酒杯,慨然道:“任兄,此去一别,甚是想念。此所谓‘剪不断,理还乱,最销魂,是离愁’……”
任逍遥惶急的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接近黄昏,再不抓紧时间赶路,没准罗月娘此刻已落入那杨顺德的手里了。于是他不客气的打断了胖子喋喋不休的离愁别绪。
“胖……咳,皇上,麻烦你说话的语速放快一点,我很赶时间啊,有什么话最好一口气说完,你这么胖,我对你的肺活量有信心……”
胖子一楞,接着真的放快了语速,如同念绕口令一般,飞快地说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任兄你一路顺风我就不远送了他日功成归来我再为你接风洗尘好吧我说完了你上路吧。”
真上道。任逍遥朝胖子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抱拳告辞而去。
行军的命令下达,钦差的仪仗纷纷错落摆开,前行开道的士兵刚把手中的大铜锣敲响,余音犹绕耳边,任逍遥便策马上去狠狠敲了他一个爆栗,怒喝道:“还摆个屁的排场啊!老子赶着去救人,这些破烂家什全都收起来,传令急行军,今晚之前赶到徐州城外!”
数千人马急忙收起伞盖节杖幡旗,一行人匆匆忙忙急行军,举凡钦差大臣该有的礼仪排场和威严全都顾不上,数千人就像打了败仗似的,偃旗息鼓,偷偷的出城,打枪的不要,灰溜溜的往北急行,这哪像什么钦差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支刚被人追得丢盔弃甲的败军残兵呢。
“杨顺德,老子带朝廷大军来剿灭你了,狗日的,等着受死吧!”任逍遥骑在马上,咬牙切齿的嘀咕着。
数千士兵在黄昏的暮光下急行军,出了北城门,向徐州府开拔而去。大军过处,卷起一路黄烟,军容既不威严,也不算整齐,毫无半点钦差仪仗的模样,松松垮垮,跌跌撞撞,令人一看就觉得这支军队有点穷途末路,狼狈逃窜的意味。
任逍遥骑在马上,颠簸得有点难受,回头看了看这支军队,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五千人打四百个土匪,应该是十拿九稳吧?一阵箭雨射过去,估计就够那帮土匪们受的,更何况带兵的除了他这个名震天下的朝廷重臣外,冯仇刀也跟随在侧,他可是久经沙场的将军。
眼睛四下一扫,任逍遥终于高兴了几分,他这次下江南,跟着他出京城的有冯仇刀,温森,甚至还有那永远板着脸,几乎没有第二种表情的杀手哥哥,如此超级梦幻组合,自己的安全问题应是万无一失的。
“冯大哥,这次咱哥俩又搭班子了,还望大哥多多照顾小弟啊。”任逍遥骑在马上,笑着对冯仇刀道。
冯仇刀脸上浮出几分笑意:“任老弟客气了,你是钦差正使,我奉皇命听你差遣,一定竭尽全力助你办好这件差事。”
“哎,不对,我不是这意思……”任逍遥赶紧纠正冯仇刀这个本末倒置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办不办好这件差事没关系,你一定要竭尽全力保护好我的安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所以我的身体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否则对我华朝千千万万百姓来说,便是天大的不幸……”
“……”
冯仇刀向天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
这家伙已贵为国公了,怎么还是这副德性?
离开京城三十余里,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回首望去,却见两人两骑正朝他们飞驰而来,骑在马上向任逍遥不停的挥手。
“任兄,等等我们!”隔得近些了,两人骑在马上大声喊道。
“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莫非来给咱们送路费的?”任逍遥手搭凉棚眺望,口中喃喃自语。
不多时,两人两骑便奔到任逍遥面前,二人骑在马上不停的喘着气。
任逍遥这才看清,原来这二人是泰王和萧怀远。
任逍遥不觉大愕,茫然道:“你们来干嘛?送行吗?”
两人闻言,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苦涩和悲愤。
“任兄,你不是说下江南时带我一起走的吗?”泰王脸色臭臭的,对任逍遥的选择性失忆表示很不满。
“啊?我说过吗?”任逍遥极度茫然的眨着眼,这回不是耍赖,他是真忘了这码事了。
泰王黯然神伤:“……”
任逍遥侧过头望着萧怀远:“……那你来干嘛?”
萧怀远嘴唇一抖,眼泪差点没下来:“任大人,我是皇上御封的钦差副使啊,你说我来干嘛……”
“啊?”任逍遥愕然,随即尴尬的笑:“嘎嘎,不好意思,本官太记挂江南的百姓,心无旁骛,所以把你给忘了……”
萧怀远眼眶泛红,我难道如此渺小?
新加入了两人,行军的速度仍然丝毫未减,一行人往北跑得飞快。
跟着队伍走了一段,泰王觉察出不对了,急忙策马到任逍遥身边,愕道:“任兄,你不是下江南吗?这……任向不对呀。咱们应该出西城门,经太湖往西走才对,你这是往北走呀。”
这不着调的家伙莫非没有任向感?
任逍遥骑在马上气定神闲地笑道:“殿下莫急,下江南之前,我还得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事?”
“嗯,也没什么,灭几个土匪,然后在山里找个度假村,歇息几日……”
“灭……土匪?度假村?”今日的任逍遥很高深。
泰王楞了楞,随即干笑道:“任兄,你该不会带着这几千士兵占山为王吧?”
任逍遥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慨然的拍着泰王的肩,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泰王殿下真是我的知己啊……”
“真……真要占山为王?你……你不会这么离谱吧?”泰王两眼发直,对这个言行举止如同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任逍遥,他可真是拿捏不准。
“任兄,小弟忽然想起京中尚有重要之事未处理,呃……我还是先回去吧,任兄,恕不远送……”
“泰王殿下,临阵脱逃可是要被扒了裤子打屁股的哦……”任逍遥笑得很邪恶。
※※※
青龙山寨前,两拨土匪隔着杉木做的栅门互相对峙着,地上躺着数十具尸首,栅门之外,一拨数百人的土匪正举着五花八门的兵器,站在山寨前大声的叫骂笑闹,更有那寻衅者不停的朝那扇摇摇欲坠的山门扔着石头,脸上满是得意之情。
栅门内,青龙山的土匪们紧紧咬着牙,带着愤怒和几分畏惧的表情,透过栅门的缝隙,一言不发的看着山门外的土匪们在毫无顾忌的大声笑骂。可他们却不敢稍有动弹,因为对任的人数占优,正好是他们的一倍,若真拼个鱼死网破,可以想象失败者必然是他们自己。
他们曾经是有血性的江湖汉子,敢打敢杀敢拼,可他们不是傻子,飞蛾扑火这种蠢事对他们来说,是非常无谓的,所谓“拎着脑袋在刀尖上混饭吃”,这句话不过是被夸大了的形容而已,青龙山的土匪们安逸太久了,早已失了当初那股无畏无惧的血勇之气。一旦杨顺德的手下突破了他们在漫山遍野布下的机关陷阱,他们便觉得自己已成了任人屠宰的羔羊,除了愤怒,竟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勇气,严格说来,他们只是一群被大当家照顾的小绵羊,如今狼群来到了羊圈前,小绵羊们便手足无措了。
栅门外,杨顺德极其嚣张猖狂的声音传来:“罗月娘,你还是早早降了吧,就靠你手下那些脓包,能挡得住老子四百多号兄弟一击么?你山下那么多破烂机关陷阱都被老子破了,你以为这道破栅栏就能拦住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