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代云被他盯得浑身毛,别过脸去,低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修文,我不是故意的。 ”
“我知道。”沈修文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林代云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喃喃道:“那你干什么这么哀怨地盯着我啊?”
沈修文无语望天,扶额道:“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有些感触罢了。”
林代云“哦”了一声,有些腼腆地冲他笑了笑。沈修文浑身一颤,目光飘到了别处去。
就在此时,破庙里传出一阵声响,沈修文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断了双腿的中年男人从庙里爬了出来。
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破瓷碗,用胳膊费力的往前爬去,他手臂下侧的皮肤都磨破了,手肘之处已是血肉模糊。
肮脏凌乱的丝像是一窝稻草插在他的头上,眼窝深陷,骨瘦如柴,身上还散出臭熏熏的味道。
看到这一切,沈修文蓦地呆住了,连林代云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们已经知道胡、平的双腿尽断,但当真实的看见眼前这个人时,却是很难将他与之前张青青口中丧尽天良的负心汉联系在一起。
胡、平用胳膊吃力的爬着,每前行一步,都是对他莫大的折磨。他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天空后,目光落在了沈修文和林代云身上。
只见他费力的爬了过来,将手中的破瓷碗伸了出来,在地上敲了三下,等着他们两人给予施舍。
沈修文于心不忍,将怀里的钱袋子摸了出来,而林代云却已掏出了两文铜钱扔到了他的破碗中。见此,沈修文略略想了一下,又将钱袋揣了回去。
胡、平一直低着头,听见碗中的响声后,立刻“咚、咚、咚”连连磕下三个重重的响头。
磕完头后,只见他伸手摸到那两文铜钱,小心翼翼地揣在破烂的衣衫里,转过身去,往县城的方向爬去。
沈修文和林代云不动声色的在身后跟着他,一路跟到了一个卖纸钱的铺子前,那铺子里的掌柜见到他,一边手脚麻利的包好一叠纸钱,一边笑眯眯地问道:“你今个儿又要去给你媳妇送钱了?”虽然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胡、平开心地点了点头,伸手进怀里掏了掏,脸色却是一变,但见他将身上的破烂袍子脱了下来,抖了几下,却是只有一个铜子儿掉了出来。
胡、平急得眼圈都红了,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一咬牙打算顺着原路去找。铺子里的掌柜不忍心,叹了口气,道:“这叠纸钱你拿着,今个儿就算你一文钱了。”
胡、平一听,接过纸钱,眼中露出感激,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又重又响。
只见他手里紧紧捏着那叠纸钱,艰难地在来往的人流中爬行,当他爬到前面的一个巷子口,突然停了下来,将破碗摆在手边,低着头,等着路人给他施舍。
半个时辰后,有一、两个好心人给了他几个铜子儿。他心满意足地揣好铜钱和破碗,却始终死死抓着那叠纸钱不曾松手。片刻后,他继续往前爬去。
就这样,沈修文和林代云跟了他一天。胡、平滴水未进,他们两人也是饥肠辘辘。好不容易看见胡、平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才现此处竟然是万林村。
沈修文和林代云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只见胡、平放下那叠纸钱,静静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