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直直地盯着吴语桐的脸,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每喘一口气就带起一阵令人窒息的闷痛。偏两眼干干,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郝姑姑、张氏和嫣红,还有那些后来又死掉的人,都是辣椒婆救的,吴语桐却是她亲手救回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人。也正因为如此,她跟吴语桐之间有着一份特殊的牵绊。
在所有人中,两人的年纪最相近,也最是聊得来。她们曾经一起畅想过,将来如果有机会离开守贞岛,一定要赚很多钱买一座很大的宅院,将辣椒婆她们都接过去,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随着病情越来越重,吴语桐变得沉默寡言,绝口不提“将来”、“以后”的事儿。每每听到沐兰跟辣椒婆她们许诺离开守贞岛之后如何如何,她的眼底都有着难以掩饰的忧伤。
沐兰知道,即便岛外的那个世界让她历经苦难,她还是想回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跟其他普通的女子一样,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哪怕清贫如洗,也甘之如饴。
可现在,她这个愿望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嫣红瞧不上吴语桐,吴语桐死了,她虽谈不上十分伤心,可到底一起生活过这许多日子,想一想自个儿有朝一日也可能落得跟吴语桐一样的下场,难免兔死狐悲,心中郁郁。
再说死者为大,她跟个死人计较什么劲儿呢?往后要过顺当日子,说不定还要仰仗吴语桐这个死人保佑。
心里打着这些小算盘,便想着做些什么挽回一二。瞧见辣椒婆打来一盆清水,拿巾子蘸了要为吴语桐擦身,忙上前帮手。被辣椒婆拿眼一瞪,又缩了回来。
辣椒婆跟沐兰是一样的心思,琢磨着多寻几样药材给吴语桐压一压,这才一大早就张罗着上山。带嫣红一道,不过是想扳一扳她好吃懒做的毛病。
谁知到了山上,她见到虫子也要叫,踩到鸟粪也要叫。好不容易寻着一条蛇,打算剥了蛇胆入药。她跟那儿又跳又叫,愣是把煮熟的鸭子弄飞了。
这一上午,可谓极尽拖后腿之能事。
吴语桐没了,辣椒婆是最愧疚的一个。若不是她无能,配不出对症治本的药,怎会让年纪轻轻的孩子没了命?只她素来不善表达,心里难受,面上显不出来。
偏嫣红要在这种时候往她眼前里凑,难免要迁怒到嫣红头上。
又张氏和郝姑姑两个哭得心烦意乱,出声喝止道:“行了,都别哭了。她这病早晚的事儿,如今走了,也算是能解脱了。这天儿尸身存不住,咱们抓紧打个棺材,让孩子入土为安吧。”
没有趁手的家什,自然打不出一口像样的棺材。不过是先拿木头做出个四方的框儿,再拿泡软的树枝编起来,像一个大的篮筐。
山洞后头有一片空地,杨氏和其他人的尸骨都埋在这里,吴语桐自然也要归了此处。怕动物闻到腐肉味儿刨了拖走,坟坑挖得深深的,再拿石头严严实实地砌上。
也没什么像样的陪葬品,她生前用的东西能埋的随她一道埋了,不能埋的在坟前烧掉。
几个人中只沐兰会写字,把木片削平,用刀子刻上吴语桐的名字,立在坟前便是墓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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