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初好奇问道:“令堡主的对手中,还有谁堪为敌手?”顾遥看了朱雨时一眼,道:“那便是贾寨主,贾阴阳了。”洛朱二人都是一惊,没想到其貌不扬的贾阴阳竟如此厉害。顾遥道:“贾寨主看似平凡,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他的可怕。说来惭愧,每次议事我都坐在他旁边,他的气味那么重我却不敢吭一声,生怕他一怒之下在我身上下蛊,我最怕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朱雨时好奇道:“我师傅为什么和堡主比武,经过如何。”顾遥缓缓道:“除了铁,高,杨三位头领外,其他头领都和令堡主交过手。几乎都是完败,只有贾寨主除外。他乃蛊中之王,性情狂傲,听说令堡主被尊为月亮神,心中不服,便来挑战。我们都不相信这苗人有什么本领,以为令堡主一招便能胜出。谁知贾寨主先发制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出了七八种蛊,令堡主对蛊一无所知,全部中招。换成别人早被毒死,可令堡主内功深厚无比,当即封住毒性,用血刀制住了他。令堡主既没有逼贾寨主解毒,也没有杀他,只是淡淡说了句‘承让了’,便要自行逼毒。贾寨主被令堡主的气度折服,当即为他解蛊,堡主吐了七天才将秽物吐净,身体虚弱,半个月没能下床,这也是堡主最为狼狈的一次。按照蛊苗的规矩,输掉挑战的人这辈子都要受对方驱使,虽然令堡主没有此心,但贾阴阳认赌服输,便在血刀堡安家落户了。”
谈性正浓时,忽然楼下传来嘈杂之声,一群汉子骂骂咧咧的上了三楼,约有十几人,敞胸露怀,衣衫不整。为首是位二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高大,皮肤暗黄,穿一件无袖布衫,手臂粗如圆柱,最显眼的是背后的那口浑铁巨刀,比普通的刀长一半,宽一半,威猛无比。这群人上楼后嚣张跋扈,径直来到最大的包厢前,那包厢里坐满了客商,都鸦雀无声的看着他们。巨刀少年身后走出一个满脸横肉,左脸颊上留着一条刀疤的大汉,一脚踩到客商的饭桌上,厉声道:“爷们要用这台桌子,识相的滚蛋。”包厢内的客人都是宋人,有位华衣少年满脸怒容,便要上前理论,旁边的老者不愿惹事,把他按住,拱手道:“我们正好吃完,各位朋友请了。”说完招呼着大家匆匆结帐而去。
刀疤大汉得意洋洋,让小二将桌子收拾干净,十几个人这才落座。小二恐慌道:“客官吃点什么?”刀疤大汉骂道:“休要废话,大酒大肉上来便是。”小二不敢再说,应诺下楼去了。
洛天初道:“这伙人什么来头,为何如此猖狂。”江飞燕淡淡道:“这年头土匪恶霸到处都是,不足为奇。这种闲事不用管,管也管不过来。”说完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赞道:“好酒,不知下次再吃要等到何时了。”那刀疤大汉左顾右盼时瞥见了如花似玉的令雪儿,贼眼一亮,拍了一下身旁的巨刀少年,用下巴点了点令雪儿的方向,道:“老大,那桌的小娘儿够俊不,比青楼里的骚娘们美多了,唤来陪酒如何。”巨刀少年眼光扫了过去,正迎上了洛天初的目光。洛天初神功初成,眼神和气度也有一副高手风范。巨刀少年心中一凛,低声道:“那桌人不简单,咱们是来求财的,别招惹是非。”刀疤大汉怪声道:“咱们从关外至此怕过谁来,那桌无非一群浪荡子弟,惊他们一下就尿裤子了。”说罢长身而起,走了过去。巨刀少年骂道:“他娘的!老二你回来!”
刀疤汉子瞪着洛天初走了过去,骂道:“小子,你那贼眼看什么呢!”洛天初虽然不惧,却不愿惹事,低声问道:“我该跟他理论么?”江飞燕道:“欺到头上,必须教训一顿。”洛天初道:“好,我去会他。”朱雨时低声道:“小心。”洛天初站到过道上,瞬也不瞬的和刀疤大汉对视,道:“你要怎地?”刀疤大汉一指令雪儿道:“让这娘儿过我们那桌吃杯酒,一事皆无,不然大爷叫你们好看,嘿。。。”他还没笑完,洛天初便一拳打中他的鼻梁,顿时鼻血长流,天旋地转。
刀疤大汉并非如此不济,真打起来的话,不懂拳脚功夫的洛天初未必能占便宜,可他过于轻敌,这才被偷袭得手。洛天初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在胸口,刀疤大汉闷哼一声,飞跌出去,压坏了两把椅子。洛天初的“易筋经”神功略有小成,出招的力道大的惊人。江飞燕和顾瑶都喝了声“好!”令雪儿也撅着小嘴道:“打得好!”小二看的目瞪口呆,不敢吱声,在座客商纷纷结账逃窜,顾瑶掏出三两银子放在桌上,对小二道:“这是赔偿贵店的损失。”
那桌上十几条大汉奔跑过来,扶起了刀疤大汉,道:“二哥,你没事吧。”那巨刀少年也长身而起,面无表情的来到洛天初身前,道:“老二有眼不识好汉,该受此罪,可做大哥的不能袖手旁观,愿再领教阁下高招,取你的兵器吧。”说罢从身后缓缓抽出巨刀,横在胸前。这柄浑铁打造的厚重大刀,臂力不足者连拿都拿不动,握在他手中却轻松自若。洛天初见他眼中精光闪闪,便知不是等闲之辈。自己不懂拳脚功夫,必须用剑方能匹敌。他这一犹豫,气势少挫,巨刀少年又踏上两步,举刀遥指洛天初,气势威猛之极,洛天初暗叫不好。
江飞燕忽然放下酒杯,道:“小洛战过一场,回来休息,让我会会他。”顾遥不满道:“你醉了,应该我来。”江飞燕大笑道:“这点酒仅够我提神,何必相争。”洛天初道:“他是冲我来的,我必须迎战,请借长剑一用。”严魏风起身道:“用我的水龙剑。”他解掉了腰间长剑掷于洛天初。洛天初道了声“多谢”,缓缓抽出长剑,只见剑身亮如一潭秋水,阳光一照,剑身上的水龙雕纹好如活了般的缓缓游动,金光闪闪。这水龙剑乃当今七大名剑之一,在严家珍藏三代,直到严魏风拜入游龙门后才拿出使用,王人逍早对此剑垂涎三尺,只是找不出由头讨去。
巨刀少年赞了声:“好剑!却不知剑法如何。”洛天初仗剑道:“你的刀也不错,可惜错在用刀之人,却来讨死。”巨刀少年大笑道:“伶牙俐齿,看刀!”手上一翻,巨刀斜斜挑上,刀气破空而出,所过之处的桌椅四分五裂,霸气无比,显露出惊人的刀法造诣,连江飞燕和顾遥都不禁‘咦’了一声,开始仔细观战。
洛天初并不躲闪,反以剑气硬接,他的《降魔剑典》已练至第四层,剑气运用已相当熟练,当下暗念口诀,凝气于剑,射出了一道剑气,与刀气相撞一起。两人浑身一震。巨刀少年目露讶色,当下信心稍挫,迟疑了一下。洛天初趁机提剑窜上,‘唰唰唰’刺出三剑。《降魔剑典》重意不重招,他每一剑都是随心而发,有意无招。江飞燕等人暗暗点头,心想洛天初已窥得上等武功的门奥了。
洛天初掌握主动,攻势一发不可收拾,水龙剑忽快忽慢,快则剑影重重,难辨真假,慢则稳如磐石,无坚不摧。每剑刺出方圆一尺皆被剑风笼罩,气势逼人。巨刀少年也不示弱,巨刀上下翻飞,封住所有攻势,反攻时皆攻在剑势最弱处。洛天初看似占得上风,却也奈何不了对方。
打着打着巨刀少年忽然虚晃一刀,跳到远处,道:“等一下,说完再打。”洛天初防他有诈,戒备道:“说什么?”巨刀少年道:“你姓宋还是姓董?”洛天初摇头道:“都不是。”巨刀少年奇道:“怪了,正一派的二代弟子中也只有宋连峰和董平才有此造诣,你跟正一派有何渊源。”洛天初笑道:“问别人来历前,先介绍自己才算有礼。”巨刀少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喝道:“不说了,再来打过。”洛天初收剑回鞘,摆手道:“不必了,你我功力相当,三百合内难分胜负,你我又无冤仇,何必拼命,只望你们以后对人和善一些,骄横惯了,吃亏的总是自己。”巨刀少年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也收刀回鞘,抱拳道:“有道理,在下东郭问刀,请问朋友高名。”洛天初还礼道:“洛天初便是。”东郭问刀笑道:“不打不相识,一起吃几杯如何?”洛天初笑道:“不必了,我们这就要离开了,后会有期。”东郭问刀点头道:“好!小二,这位朋友的账算我头上,砸坏的东西也由我来赔!”小二连忙应诺。洛天初对江飞燕他们道:“我们走吧。”众人起身下楼。
到了楼下后江飞燕,顾遥,严魏风他们酒兴未尽,拉着朱雨时去青楼继续吃酒,朱雨时从未光明正大的逛过青楼,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洛天初和令雪儿负责为大家采购,每人都塞给洛天初一张清单,上面陈列着要买的东西。朱雨时忽然变卦,想加入洛天初的采购队伍,却硬被顾遥拉了回来,低声在他耳边道:“那俩人好不容易有机会说说心事,你去当蜡烛么?”朱雨时这才恍然,对洛天初暧昧一笑,毅然加入了逛青楼的队伍。约定三个时辰后在城门口会合。
洛天初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清单,心中叫苦不已。令雪儿道:“听说东市集新开了一家衣行,陪我去逛逛。”洛天初道:“等把货办齐了再逛吧。”令雪儿白了他一眼,道:“我说现在逛就现在逛,你必须听我的,不然我就。。。哼哼。”洛天初笑道:“还想欺负我么,别忘了你已经打不过我了。”令雪儿杏眼一瞪,道:“你说什么?想让我不理你么。”洛天初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道:“不敢不敢,依大小姐就是。”令雪儿“哼哼”一声,满意道:“这才像话。”
这对俊男美女并肩走在街上甚是显眼,路人皆投以注目礼。令雪儿人如其名,肌肤胜雪,凝白欺霜,身材高挑婀娜,明艳动人。她少女情怀,并不讨厌别人看她,认为那是对自身美丽的认可。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笑容也如阳光般灿烂明媚,她就是这么一个天真快乐的女孩。
‘高记衣行’里的女服果然多种多样,让人眼花缭乱。布料和做工都是一流,样式和颜色也是高贵而不庸俗,简约而不简单,清雅而不做作,妩媚而不露骨,可爱而不笨拙。令雪儿沉浸其中,开始一件件饶有兴致的挑选起来。洛天初有过陪她逛街的经历,深知她一挑起衣服就没完没了,低声道:“大小姐,你先看着,我到外面转转。”令雪儿置若罔闻的点点头,眼睛都没眨一下。洛天初心中暗喜,迅速出了衣行,拿出清单,开始对照购买。不到一个时辰采购完毕,拎着四个包袱回到‘高记衣行’,见令雪儿正坐在板凳上气鼓鼓的盯着门外,见他回来‘噌’的跃起,冲到近前娇叱道:“你死哪里去了,竟敢让我等你那么久!”洛天初曾算过令雪儿有时一天要生气二十五次,好在每次时间都不长,只要送一些小恩小惠就可以让她消气。眼前情况是他意料之中,早已有了对策,忙拿出一碟胭脂和一瓶香露,道:“在下知错了,看在这点小心意上,还请大小姐原谅则个。”这一招果然有效,暴跳如雷的令雪儿顿时如退了潮的海水,来的快,收的也快。接过两样物事后,放到小巧的鼻子前闻了闻,转怒为笑道:“胭脂是上等货色,香露也是百合清香味的,念你还有这份心便饶了你吧。快去给本姑娘付账吧。”洛天初心里好笑,到掌柜处一问,掌柜道:“那位姑娘一共买了七件,共是二十七两五钱。”洛天初点点头,心想大小姐真够奢侈的。
距碰头还有一个时辰,他们闲着没事,走进一家茶社消磨时间,茶博士送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令雪儿呷一口,笑道:“还记得你刚上山时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么?”洛天初笑道:“小姐把我和小朱骂的狗血淋头,怎会忘记。”令雪儿道:“你还记仇呢,人家不是都跟你道歉了么。”洛天初道:“是是。”令雪儿眼珠一转,神秘笑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听说你们上山前在金兵屠刀下救过一对母女,那个叫莺儿的女孩还是西夏皇帝的女儿,还对你很有好感,是这样么?”洛天初心想一定是朱雨时这小子说的,便道:“她是西夏公主不假,有好感却可谈不上,当时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令雪儿嘿嘿笑道:“若无好感,她临走前为何要送你绣帕?上面还绣着一对鸳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鸳鸯的含义。”洛天初心中暗骂朱雨时,尴尬一笑,没有言语。令雪儿眯着眼道:“你也送了她一副骰子,对吧?”洛天初笑道:“人家送我东西,回赠也是应该的。”令雪儿摊开玉手,道:“拿绣帕让我看看。”洛天初心中不悦,低声道:“大小姐赎罪,此事不行。”令雪儿秀眉一挑,瞪眼道:“你说什么!”洛天初道:“别说绣帕不在我身上,就算在我身上也不能交予大小姐。”令雪儿道:“为什么!”洛天初道:“若我拿大小姐送我的东西去讨好另一个女孩子,想必大小姐也会生气,这样太不尊重人了。”令雪儿冷笑道:“你倒挺懂女孩子的,看来那位西夏公主对你挺重要的,比本小姐重要多了。”
洛天初最受不了她的胡搅蛮缠,目光投向他处,一句话都不说。令雪瞪视了他片刻,狠狠道:“姓洛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无爹无娘的孤儿么!我一辈子都不要理你!”说完大步离开茶社。洛天初双拳紧握,心中隐隐作痛,他最恨别人骂自己孤儿,若换成旁人,他早上去厮打,他也知令雪儿只是口不择言,并非故意,可还是满肚子气,心想你爱理不理,正好落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