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位青衣白袜的年轻道士打了个问讯,道:“三位有事么?”洛天初拱手道:“小师傅请了,劳烦通秉一声,我等专程前来拜见白掌门,何二当家。”年轻道士又施礼道:“对不住三位,两位掌教不见来客,还是请回吧。”朱雨时如释重负,对洛天初挤眉弄眼,示意快走。洛天初装作没看见,笑道:“既如此,那只好得罪了。”说着他出手如电,按住小道士脉门,点了他身上穴道,将他放倒,小道士又惊又怒,颓然倒地。
洛天初大步进院,令雪儿扯着朱雨时在后面跟着。院分两进,有七八间大屋,假山,池塘,大树布置精巧,却不见人。洛天初提气道:“晚辈拜见白掌门,何二侠。”正北厅门突然打开,走出一名中年道人,正是何仁瑾,后面负手站着一位身穿太极道袍的瘦高老道,眉须皆白,神色温和,站在雪地中颇有道骨仙风之姿。随后从后院冲出六名年轻道士,各拿兵器,分于两侧。
何仁瑾问那被点穴的弟子道:“英儿,你怎么样。”开门的小道士道:“弟子无事,只是被点了穴。”何仁瑾心中稍安,这才打量来人,觉的洛天初和朱雨时甚是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原来三年内他们的样貌身材大有改变,尤其是气质,已有一派年轻高手的风采。何仁瑾抱拳道:“三位是什么人,来此有何见教。”洛天初眼睛扫了一圈,不见何月莲的身影,也不见宋连峰和董平,笑道:“二当家真是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三年前在临安与钟远鹏一起的那两个小子么?”何仁瑾神色一变,重新打量他们,这才认出,惊道:“就是你们?”洛天初道:“正是,得知何二当家也来参加英雄大会,我们兄弟特来拜见。”
当年令君来救何月莲逃离魔掌,又归还了《降魔剑典》,已让两派冰释前嫌,还有朱雨时的亲事,也在某种程度上拉近了两派的关系。何仁瑾有意无意的瞥了朱雨时一眼,道:“来既来了,为何点我弟子的穴道,显本事么?”说着捡起两粒小石子,曲指连发,打在那弟子身上,穴道立解。那弟子哼了一声,手握长剑站在何仁瑾身后。洛天初道:“两位掌教不见客人,被迫出手得罪,晚辈绝无不敬之意。”接着对那白发道士道:“这位便是白清华掌门吧,晚辈久仰多时,这厢有礼了。”说着一躬到底,甚是恭敬。白清华微笑道:“不必多礼,三位到此除了问候应该另有他事吧?”洛天初道:“是的,我们也想顺便拜见一下何姑娘,多年不见,甚是挂念,不知她现在何处?”何仁瑾看了眼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的朱雨时,道:“小女有事外出,你们若有事,何某可代为转达。”洛天初心想真是不巧,道:“晚辈不敢劳烦,先告辞一步,叨扰勿怪。”何仁瑾点头道:“不送。”
三人出了馆驿,朱雨时长长出了口气,洛天初笑道:“怎么了?见到未来岳父紧张么?”朱雨时气道:“去你的。”洛天初道:“你刚才的表现很好,你越显得紧张局促,就越合何仁瑾心意,像他那么古板严谨之人,绝对不喜欢风流潇洒之徒,刚才我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发现他对你并无反感,说明你已成功了大半。”朱雨时心中暗喜,道:“真的么?”洛天初点头道:“是的,虽然没见到何姑娘,却试到了你岳父的心意,也不算白来,如果你能在比武大会上表现出众,便是少年英雄,就符合他当年提出的要求,那时我们再向他提亲,看他有何话说。”朱雨时激动道:“我肯定好好表现,只是我嘴笨,以后还是你帮我拿主意吧。”洛天初大笑道:“那是当然,如今钟大哥不在了,他答应你的事就由我这二哥替你完成吧。”朱雨时心中感动,不知如何表达。令雪儿笑道:“放心吧小朱,我也会全力支持你。”朱雨时心情大好,也开起玩笑来,坏笑道:“如果我和月莲真有那么一天,你和小洛的孩子应该也会打酱油了吧。”令雪儿俏脸飞红,佯怒道:“好啊,本小姐好心帮你,你却敢说我的坏话,看我不打死你。”朱雨时赶忙告罪求饶。令雪儿表面发怒,心中却暗自羞喜,偷偷瞄了洛天初一眼,见他只是尴尬一笑,没有其他表示。
刚到小巷口就听见前方传来嬉笑声,三人抬头一看,见走来了两男一女,洛朱二人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宋连峰,董平,和何月莲。所谓女大十八变,何月莲出落得更加清秀美丽,还增添了几分娇媚。朱雨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只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三人没认出他们,还以为是别派的年轻弟子,扫了一眼后便继续说笑。何月莲没有穿道袍,外套着墨蓝色的丝绸棉马甲,内穿浅粉色的夹衣,手臂上挽了个竹篮,装满了采购之物,和宋连峰说话时神情亲昵,洛天初心中一动,暗想他们整日朝夕相处,莫非日久生情?那小朱可就惨了。
如今的洛天初已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他想做的事必须做到,必要时可以不择手段,如果真是那样,那就要为朱雨时铲除情敌了。看向对方的眼神中也露出了一丝杀气。宋连峰也是年青一代的高手,立时察觉到对方的敌意,目光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傲然道:“你看什么?”洛天初微微冷笑,并不理他,对何月莲道:“何仙姑,你还记得我们么?”何月莲看了他两眼,只觉眼熟,打量朱雨时时不禁娇躯一颤,惊呼道:“是你。”
朱雨时心中一酸,发现何月莲认出他时只有吃惊,没有喜悦,想起她刚才和宋连峰的喃喃笑语,心想他们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乃何仁瑾的爱女爱徒,天作之合,那夜何月莲在三杰庙前说的话恐怕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早已忘了。他心中一阵刺痛,好悬流出泪来。
宋连峰也认出了他们,变色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小无赖,来找打么?”又指着朱雨时道:“臭小子,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的聘礼一直原封未动的保存着,很快就退还给你,月莲和我已私定终身,你以后要再来骚扰,我就宰了你。”朱雨时一听“私定终身”,一颗心更是沉入谷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胸腔充溢着一股气,几乎要爆裂出来,强忍住眼泪,问何月莲道:“何姑娘。。。他说的是真的么?”何月莲眼圈发红,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微微颔首。朱雨时只觉好像一脚踏空,跌下了万丈深渊,退出三步才扶墙站住,默然半响,突然发喊一声,跑了出去。令雪儿大叫道:“小朱!你去哪里。”说着赶了上去。洛天初心中有气,但他挂念朱雨时,没工夫理会他们,也跟着走了。
宋连峰笑道:“无赖就是无赖,他们要是来比武最好祈祷别碰上我,不然叫他们好看。”何月莲凝望着朱雨时的背影,心知对方难过,她又何尝不难过,三年前她确实喜欢上了朱雨时,也愿意嫁给他,后来铁鹰大张旗鼓的送来聘礼,心中也觉甜蜜,便想给朱雨时写信,但转念一想我一个女孩子怎能主动写信,等他先写给我才是。她哪知朱雨时对她奉若天仙,就连写封信也觉得唐突,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直不敢动笔。她左等不来信,右等不来信,心里焦急,暗中赌气,心想你不给我写信,我就不理你。又过了一年,她彻底失望,以为朱雨时忘了自己,何必傻傻等他。那时宋连峰频频示好,呵护备至,一近一远,一亲一疏,对比下便有了分晓。她和宋连峰一起长大,更多像是兄妹亲情,虽然在宋连峰的百般请求下答应了婚事,却谨守男女之礼,连手都没有牵过,感情平稳和睦,可波澜不惊的感情最是索然无味,他和朱雨时在一起的日子虽短,却同经生死,感情从憎恨化为情意,爱恨间只有一线之差,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永生难忘。直到现在才知道朱雨时并没与变心,一时百感交集,往事浮上心头,突然扔掉篮子跑了回去。宋连峰和董平相顾愕然,忙追了上去。
朱雨时一口气跑回房间,插门后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倒。洛天初和令雪儿在外面叫不开门。便想让他静静也好。正要离开时,朱雨时忽然打开房门,他眼睛哭肿,一身酒气,抱住洛天初哭道:“我好难受,你陪我吃酒好不好。”洛天初鼻子一酸,道:“好,我陪你,雪儿,多拿些酒来。”令雪儿应了一声,转身下楼。洛天初这才发现令君来,陆飞,杨太,江飞燕,顾遥等人都在各自的门口诧异张望,不知发生何事。洛天初做了个等会儿再说的手势,拉着朱雨时进屋坐下。令雪儿抱来了两坛竹叶青,知趣道:“你们聊,我出去啦,要是去找他们打架一定叫上我。”
洛天初拍开一坛酒,自己先吃了一大口,递给了朱雨时,朱雨时猛灌了一口,叹道:“月莲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不怪她,宋连峰确实比我合适。”洛天初一本正经道:“我今晚就宰了宋连峰如何?”朱雨时一把抓住他道:“不可,你别杀他。他若死了,月莲定会伤心,我一人难过也就罢了,不必拉上别人,只要月莲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洛天初叹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替他们着想,不过你的胸襟我确实佩服。”朱雨时苦笑道:“什么胸襟,我只是一个傻瓜,要早听你的给月莲写信,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洛天初安慰他道:“别想这么多了,也许事情仍有转机呢?”朱雨时惨笑道:“都私定终身了,还能有什么转机。”
心事多的人醉的就快,心伤的人醉的更快,朱雨时在醉梦中哭着叫着何月莲的名字。洛天初叹了口气,把他抱到床上,走出屋去。